江慕逸没想到李廷会愿意请他一个登徒子吃饭,他故作镇定地拢了拢宽袖,随手解开系在腰间的玉笛习惯性地把玩起来。
自然地换上一副高高在上的尊容,他傲娇地抬起头,冲面前这小子笑道:“那你得求我!”
李廷瞧着他此刻臭屁的样子,联想起自己之前见过的开屏的花孔雀,这位爷此刻脸上的神情,简直跟花孔雀一模一样。
她莫名其妙地轻笑出声,上手就将人揽得极近,拉着他的胳膊就下了石阶,将他推上了銮驾,“别给脸不要脸啊。难道你不知道,我从来不求人,我只喜欢强迫人!”
江慕逸没想到李廷孟浪起来,会比他还不要脸,他急忙就着里面的软垫坐好,害怕这小子不讲究,一屁股坐自己的衣袖上,压皱了自己身上新换没多久的衣裳。
“你这什么癖好?爷还真不知道。”
李廷没再同他说旁的,只是对外头的领路太监高声吩咐道:“既然你们当差这么喜欢舍近求远,不害怕为主子卖苦力,且送我和江少主去宫外的竹雨轩酒楼一趟,能赶上我们用晚膳就行。”
“这……,五皇子,竹雨轩位于南城墙角之下,离皇宫太远,奴才们……”
那领路的老太监,打眼看过去就是个油嘴滑舌、见风使舵的势利鬼,他下意识地开口与李廷分辨,明显没把她这个年幼的皇子看在眼里。
李廷忍不住蹙眉。
但这老货未分辩完,江慕逸就从袖口里摸出一粒华光闪烁的黑珍珠,他捻指弹出去,黑豆大的珍珠瞬间击中了那个老太监的腿。
老太监痛苦地尖叫出声,一下子跌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半天不敢抬头,怕是连声屁都不敢放。
江慕逸冷笑:“这是爷赏你们几个的,别推迟。推迟也没用,要是再被爷瞧见你们以下犯上,爷很乐意请你们吃断头饭!”
其他抬轿的太监听了更是后怕,他们齐齐放下轿子,跪下给五皇子和他磕头道歉。
江慕逸满意至极,他微微低头问身旁一直未曾表态的李廷,献宝似的,“怎么样,你还满意么?”
李廷忍不住给了他个大白眼,心想: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开心的当然是你,而不是我。
她瞥了一眼不远处假山后面晃动的灌木丛,以及那一身绛色的夜行衣,她不由抬高了声调,下令说:“都起来吧,江少主一向宽宏大度,他只是在同你们玩笑而已。不过,我与江少主却不同,再有下次,我回去就禀了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杀了你们为我解恨。”
江慕逸耳力异于常人,自然比李廷更先注意到在暗处肆意打探他们的暗卫,他怔怔地看着她的脸,方才后知后觉,——原来同他坐在一张软垫上的大琼唐国的五皇子,并非凡子。
此子的心智和城府,应当不亚于他。
竹雨轩之所以闻名于世,除了酒楼的东家是震动文坛的宣雨居士的后人,更是因为它拥有比皇宫宫殿还高的塔楼。
它出自建房名匠左钢之手,当属天下最高。
金陵的夜景很美,尤其淮河两岸的靡靡灯火,悠悠荡荡地隐在灰暗的夜幕中,仿佛毫无规则可言的灯田,生动而迷人,瞧着心里暖和和的。
江慕逸坐在雅间,与李廷相对而席,他一边细细地抿着美酒,一边隔着打开的窗户眺望远处的美景。
然而,却总是情不自禁地被对面那个专心干饭的毛头小子吸引去目光……
他应该疯了,不然怎么会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兄弟如此纵容?
江慕逸举起酒杯自嘲,将他跟前的菜又往李廷手边送了送,他好奇地问道:“你不是皇子吗,怎么连饭都吃不饱?”
李廷差不多喂饱了自己的五脏庙,终于有空搭理同她一席而坐的江慕逸,“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这样被众星捧月着长大的少爷,当然无法想象其中的艰辛!我是皇子不假,但我也是亲娘不想相认,后娘只会利用的皇子。”
被她戳到了心里的痛处,江慕逸不由撇嘴。他丢下酒杯,然后身子一跃,直接从窗户口翻进了黑夜。
李廷都傻眼了,她顾不得被酒水打湿的袖口,急忙冲着外头大喊:“江慕逸,你给老子回来,老子没带钱!”
可是,江慕逸不曾回答她,只有风涂涂地吹拂而过,打得她整个人都有些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