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里,索菲娜和薄琰闫及时赶到,和他们做了沟通,出示相关证件后,沫冉只是做了简单的笔录就被放回家了,可是她却没有离开,等到索菲娜和薄琰闫一同出来撄。
简歌没有对那天的行为作出多余的解释,沫冉也没有询问的打算,两个人仿佛对这件事只字不提,因为她不想知道,所以他也不会再提起。
两个人都只是坐着,他看着她,她望着地。
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曾经无话不说的两个人,如今却成了最陌生的好朋友。
薄琰闫看到站在门口一直在等的沫冉,简歌的情绪很显然也写在了脸上,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看了眼简歌,淡淡道:“回去再说。”
沫冉没有太大的反应,从索菲娜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厚厚的文件档案,她就知道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快就结束了。
段筱是因为她才死的吗?
她一直想,这算不算是间接替苏淮报仇了呢?
这能不能是段筱的报应?
可是,当耳边回想起徐佳慧嘶声裂肺的哭嚎声,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又莫名的阴暗偿。
“走吧?”简歌脱下外套披在沫冉的身上,推着她一路走出警局,坐上车。
沫冉现在也不说话,他猜不透她在想什么。给她披上外套,带着她走出警局,上车,系上安全带,她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低着头,像一具行尸走肉。
一路上没有说过一句话,下了车,跟着索菲娜一路上楼,直到坐上沙发,薄琰闫将文件档放在了茶几上,双手交握,和简歌对视了一眼,他坐在了沫冉的对面。
“Su,警方因为上次电梯意外事故的事情,在医院装了另一条线的监控并没有被洗掉,所以还有一部分的监控视频拍到,当天上午你确实出现在了段筱送进医院的画面里,下午的时候你又赶到了医院,你上午去看段筱了?”
沫冉沉默着,点了点头。
“Su,我现在说的话可能有一点过分,但是这是例行公事,你可以选择不回答,好吗?”薄琰闫打开文件袋,拿出了一张段筱病房的照片。
病房一片触目惊心,翻开的被褥下面通体发红,床下流淌了一地的鲜血刺得鲜艳。
沫冉下意识别过了眼,垂下眼睑,点头。
“你记忆里段筱上午住的是这间病房吗?”
沫冉摇了摇头,声音很轻:“那时候我已经走了。”
“你走的时候有看到什么人吗?”
沫冉柳眉微蹙,再次摇头。
薄琰闫已经知道没有什么可以再继续问,于是和简歌对视了一眼,索菲娜继续陪伴在沫冉的身边,他转身和简歌进了房间。
沫冉的注意力跟着他们俩走,直到目送他们关上了房门。索菲娜缓和了气氛,简单笑了两声:“你想喝点什么吗?咖啡还是牛奶。”
沫冉勉强一笑,摇了摇头。
“那我去给您倒杯开水。”索菲娜打趣地走到电视下,拿过遥控器:“你要看什么电影?”
……
简歌和薄琰闫进了房间,两个人互相坐在沙发上,薄琰闫拿出文件袋里的所有照片,每一张都看得惊心动魄。
被褥上方被扎破布匹,里面的棉花都已经吸满了鲜血,透红发黑,床榻甚至都被扎透了。
段筱睁着眼躺在那儿手术室上,腹腔密密麻麻的刀口让人看得头皮发麻,不仅如此,段筱的手掌和脚掌都被扎穿了,声带被划断,下刀利索,但手段极其残忍。
每一刀都没有刺中致命的要害,但是却让她饱受痛苦折磨,失血过多而死。
“段筱不是死于那场车祸,虽然车祸也是人为,但是监控里有人穿着医生服在护士离开的那段时间里进了段筱的病房,然后背朝着监控走了。”
“是秦晟吗?”简歌脸上不好看,恨不得将这个名字彻底咬碎。
“他不是不知道医院安装了另外的监控,他是特意留下了一部分监控。”薄琰闫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看完监控的那一刻,画面的最后是秦晟戴着眼镜的眸,冷血而没有情绪,他甚至都能猜到口罩下,秦晟微笑的得意洋洋:“他在炫耀。”
简歌怎么会不明白,这样的连环杀手,追踪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抓到他。
“段筱被刺了多下,虐杀迹象明显属于过度杀戮,秦晟在段筱身上发生了愤恨的私人情绪。如果他不认识段筱,那么这种情绪来源只有Su,这一点并不是很乐观。”薄琰闫皱紧了眉,“这和之前的作案模式又变了,我们一直估计秦晟身边还有其他的人,却得不到证实。”
“不可能,以他的性格,不太可能有其他的人,除非……”简歌一愣,脑海里闪过一瞬:“他会不会有了精神分裂或者妄想症?”
“这一点需要联系美国方面去证实,如果他真的是精神分裂,那么很多地方就可以说得通,但是依旧有的地方不能解释。”
“你指的是沫冉?”简歌明白薄琰闫有疑虑的地方:“可是如果是从朋友下手,为什么选择的是段筱,她和沫冉已经不再深交了。”
“如果是朝Su的男朋友下手。”薄琰闫拧了拧眉,“眼下风头正盛的顾安安也应该比段筱是更适合的人选,选择她的理由是什么?”
“如果是因为沫冉出现在医院,这也不足以成为他选择段筱的原因。”
两个人无法解答这个问题,这一点也恰好最让人捉摸不透。
薄琰闫的动作顿了顿,站起身和简歌面前对面,他试图再劝说一次:“简歌,让我们再试一次,这一次被杀的已经是沫冉的朋友了,如果我们依旧一无所知,这些年被害的人也许远远不止这么多。”
简歌知道薄琰闫想要继续说什么,他垂下眼睑避开薄琰闫的视线,“再给她一段时间……”
“不用了。”门从外面被轻轻推开,沫冉脸色苍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时间够长了,我可以开始了。”
“沫冉!”简歌站了起来,连忙试图阻止。
沫冉眼眸落着固执,她咬了咬唇,唇角勉强扬起,走到薄琰闫的面前,抬起头:“我准备好了。”
薄琰闫的视线扫过紧张的简歌,点头:“好。”
★
“你烧掉了护照?”
“是!”
“为了他你值得这么拼命?”
“值得。”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跟不跟我回中国!”
“我不回去!”
“苏沫冉!”
“就算你杀了我,我也绝对不回去!”
……
天旋地转的画面,她从二楼楼梯上被人推了下来,浑身砸得酸疼,地毯很软,头部眩晕,她挺了挺脖子,视线看向下半身,凸起的腹部,后背疼得刺骨,浅黄的睡裙下已经开始出血。
她知道出血点在哪里……
整个人无比惊慌。
双手趴在地面上突然有个女孩子和她对上了视线,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瞳,眸底带着惊慌和畏惧,抬头看见了楼梯上正一步一步走下来的人。
全身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眼眸冰冷而没有情绪。
沫冉仿佛头疼得要炸开,她忍着痛,声音微弱,“秦晟!秦晟!救救我…秦晟……”
他冰冷地站在半中间,刀锋正对着地下的她,视线冰冷而陌生,眼眸甚至比刀更冷血。
“啊——”那个女孩尖叫着从地下室跑了出去,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朝大门口跑。
地下室的门没有锁。
她躺在地上,看着那个女孩窜出了大门,紧跟着秦晟从她身上跨了过去,手握着匕首紧跟着那个女孩追了出去。
身上越来越冷,她下意识扶着肚子,一点一点朝外挪。
她看见那个女孩爬不上铁闸门跑向了后面的花园,秦晟站在花园中间,四周环顾,朝后面追了过去。
心如擂鼓,她听见耳边的心跳剧烈跳动,她忍着疼,努力站起来,迈出大门,拼了命地爬上树,从树杈爬向铁闸门。
她可以感觉到身下的血在簌簌流淌,大片大片的温热沿着腿内侧凉了她的脚心,身上的温度越来越冷,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脚后跟倏然被人扣紧,她低头,秦晟的手攥在她的脚腕,下一秒,刀尖狠狠刺入她的小腿。
剧烈而麻木的疼痛,让她下意识踢了一脚,手上的脚失了力气,她双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爬上了大门,身子前倾,从门前摔了下去。
冰冷的草地上沾满水珠,凉透了她的衣裙。
身后的大门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她慌了,顾不上疼痛,身体像被撕裂了一样,后背仿佛被门尖划出一条巨大的伤口,她拼了命地跑,一步一个血脚印,摔在了水泥地上,她十指扣着地面,血肉模糊的指尖在眼前拉扯着身子。
身上的血似乎都流透了,浑身冰凉。
她没力气了。
侧过脸,一辆车高速从眼前开过来,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却怎么也举不起来……
救救我。
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
“啊——”沙发上的沫冉双手剧烈的挣扎,试图抓住什么拼了命地晃动。额头被汗水打湿,除了尖叫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Su没事了,没事了,放轻松,放轻松,深呼吸,握住我的手,慢慢醒过来。”索菲娜抓住沫冉左右晃动的手,持续重复这段话。
尖叫声渐渐变弱,她含着泪从梦中醒来。
索菲娜上前抱住她,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沫冉趴在她的肩上,什么话也不说,默默流着眼泪,抓紧索菲娜的手,力道大得可怕。
听到尖叫声的那一刹那,简歌就试图冲进去,可是却被薄琰闫拦住了,他懊恼或是挣扎最后却依旧无能为力。
他不敢敲门,更不敢撞门,他怕惊动了沫冉,更怕吓坏了她。
直到索菲娜开了门,他第一时间进入治疗室,沫冉已经关上了小门,想要自己呆着。
“她还好吗?”
“不是很好,她的回忆没办法进入那扇门,但是这一次她想起了怎么逃出来的。”索菲娜的情绪显然被带的有几分消极,“如果没有猜错,正是因为她逃出来了,所以那个女孩死了。”
“简歌,你再说一次你是看见Su的过程。”
“我一直都住在那附近,每次回去都必须路过那条路,那天没有下雨,所以我和朋友回家一起看球赛,我们开车开得很快,路过转角的时候,我就看见了她躺在路边,就下了车就去看她,然后送她去了医院。”
“你看见她的时候,没有看到什么人吗?”
“不记得了,似乎是没有。”
“你闭上眼,想一想但是你在做什么?”
“我坐在车上,在吃橘子,车前放了几片橘子皮,闻到的也是橘子的味道。看到她的时候,不远处就是草坪,因为昨天下过雨所以草坪是湿的,她身上也湿透了,血染红了她整件裙子。”
索菲娜想了想,问道:“你抱起她的时候,她有反应吗?”
简歌闭着眼,努力地去回忆,忽然点了点头:“有,她当时抓着我的手,力气很大,眼睛死死地看着一个方向,那里有一个私人仓库,好像有个铁闸!”
薄琰闫从怀里拿出手机,快速拨打了电话:“在秦晟的别墅外围找一处仓库,找到后立刻通知我。”
“那个仓库里有什么?”
“不知道,也许什么也没有。”
沫冉站在门后,听着三个人低声的交谈,黯了眼眸。
★
“怎么样了?”景岩疲倦地靠在沙发上,外厅的宾客已经散去了大半,他捏了捏额角,看向唐绍:“出了什么事?”
“段筱死了。”
景岩眉心微皱,顾安安从一旁忽然走了过来,她坐在景岩的手边,有些不安。看了唐绍一眼,勉强笑了一笑。她忽然抓住景岩的手,惊慌道:“我听说,段筱在医院被杀了,苏小姐成了嫌疑犯被带去了派出所,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眼皮都没有抬,神色淡淡扬起一抹优雅的微笑,“别怕,没事的。”
安安心里一跳,莫名觉得冷然,她那点小心思似乎都被他看透了。
“段小姐先是出了车祸,再被人在医院谋杀,这两件事情不知道有没有关系?”顾安安稳了稳心思,假装疑惑:“段小姐被人杀害不会是仇杀吧?”
“交给警方就好。”他从茶几上端过一杯热茶,抿了一口,“一会儿我就回去了。”
“你不留下来过夜吗?”顾安安有几分急促地开了口,说完才发现自己显得太心急,于是又缩了回去,想了一会,“今晚我们已经正式订婚了。”
景岩松了松领带,有几分疲惫:“不了,医院发生事情,GM可能会受到影响,我一会儿就回公司,让老李送你回家,或者你要留下来?”
“我跟你一起走。”顾安安有几分不高兴,却不敢表现出来。
今晚是订婚宴,他不留下来过夜,她一个人留下来被八卦记者拍到的话,更是说得难听。
景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过多评价,将茶杯放下,站起身,不急不缓地走到沙发外围,转过身朝着她优雅地伸出手,“走。”
顾安安看到对着她伸出的手掌,眼眶微红,她伸出手放进他的掌心,笑着走到了他的身边,趾高气昂地走出了外厅。
这一切都证明,她的选择,从来都没有错。
★
先送顾安安回去,再去了趟医院。
唐绍替他去医院处理了事情,据说医院已经混乱成了一片,护士和医生都在窃窃私语,病房里的病人许多都要办理转院手续。
在医院被杀的病人。
这足以让所有人岌岌可危。
唐绍安排了GM的保镖和警方的警力在医院里驻守,这才安定了一部分的病人。
“段筱在医院被杀了,虽然苏沫冉被警察带走,但是…”唐绍顿了一顿,继续道:“简先生在她的身边,想必应该没有问题,简氏的律师团一向优秀,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就给陆律师留个信息,明天一早我再联系。”
唐绍应该是知道他的心急如焚,难得有一次认真得没有开玩笑。
“你说,她今晚为什么会来?”声音很冷,冷进了骨子里,可是却莫名地低沉。
唐绍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景岩问的,是沫冉为什么会出席他的订婚宴,还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
“如果是订婚宴,来了也许更能死心。”唐绍再熟悉不过景岩的固执,“如果是医院,来了她也更能死心。”
景岩沉默了。
于她而言,他早就不是那个什么都可以替她解决的后盾了。
出了事,她不会再第一时间想着联系他,她手机里的收藏名单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简歌,他嫉妒或是生气,于事无补。
她消失了五年,而这五年陪着她的人,是简歌。
他否认不掉这五年,也不能不承认,他嫉妒成狂。
景岩可以不在乎这些,可他不能不在乎她。
坐在车里,从扶手的位置打开,拿出一盒烟,优雅地点了烟,看着火星在唇边跳跃。他忽然想起那天早晨,她也是这样抽着烟坐在窗户边,满脸的落寞。
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滑动,他把烟盒和打火机顺着路边扔进了了垃圾桶,烟头落在了车下。
从怀里拿出手机,点出收藏通讯录,只显示一个人。
头像是那天早上过后***的一张照。
他坐在她的边上,她躺在他的怀里,枕着一条胳膊。细碎的头发微遮半张脸,投落的光线在她脸上落下好看的阴影,她睡得安逸而迷人。
播出一个常用的手机号,关机。
另一个私人的手机号,暂时无人接听。
他摁了挂断,犹豫了一下,有几分厌烦,将手机丢到了副驾驶座的地下。一向淡漠如水的耐心性子,对着她总是消失得干干净净,弯了腰,伸手去把手机捡回来,周而复始地拨打着那个无人接听的电话。
电话的另一头,沫冉坐在床上,双手抱膝,看着一次又一次亮起的屏幕,唇角微微扬起,眼里渐渐蓄了晶莹的泪。
他在乎她。
到底还是关心的。
可是她不敢,她没有那种自信了。
她以为,只要保护周全,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按照最坏的情况发展,可是计划脱离了预算。
段筱死了。
害死段筱的人很可能就是她。
手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瑟瑟缩缩又收了回去,她也不敢接,她怕接了就会舍不得。
两个人彼此对着手机,一个固执地拨打,一个强忍着不接。
终于响了最后三声后,电话再也没有响起。
咬住唇,呜咽声藏在怀里,泪眼模糊地看着黯下去的屏幕,她心痛得不能呼吸。
她想见他,想告诉他自己有多害怕,她好想好想他。
手机震动了一下。
沫冉抬头,看见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一条短信。
丫头,我担心你,给我回个电话,好不好?
她捂住唇,心酸夺眶而出,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屏幕上,模糊了字体。
小床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把小剪刀,是秀眉用的。
她愣愣地想。
如果,她进了医院,那么所有人或者其他人来看她,都是正常的看望病人,那么秦晟也许就不会把那些来看望她的人都划作目标,也许这样,她就可以再见他一面。
最后一面就好。
她想见他。
就像当年她想着当时他能来救她,救救他们的孩子……
泪眼朦胧的眼眸,看着自己的手慢慢伸向那柄剪刀。
剪尖弯曲的弧度恰好能很好地刺入手腕。
她右手握着那柄小剪刀,手指将它拉开,紧攥住中间固定好位置,看向白嫩的左手手腕,掌心朝上,视线望向那截布满青色血管的位置。
尖锐的位置对准青筋,咬了咬牙,狠狠用力一划。
神经崩断了一条,脑袋里嗡的一声,恍惚得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不深不浅的一道伤口很快就涌出了鲜红的血液,红得发黑的腥甜味充斥了她的鼻尖,血管里的鲜血争先恐后地钻出皮肤的伤口,瞬间染红了她的眼,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有几分清醒。
很快就可以看见他。
她微笑着躺倒在床上,望着渐渐发红的被褥,慢慢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