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蓉却是不好混弄,她抱了肚子倚在金丝软枕上,抱怨道,“我今日才发现,身边三个听吩咐的人,除了紫竹,剩下文娘和乙八都是你安排的。以后我岂不是在家打个喷嚏都瞒不过你?不成,明日我要多买几个丫头进来,我要培植自己的势力,我要称霸整个别院…”
慕容怀德听得好笑,胡乱用棉布巾抹了一把头脸就上前把爱妻揽在怀里哄劝道,“你哪里还用培植人手,这院子本就在你名下,连我都是吃白饭的。你难道打算再替我娶几个女人进来,无事就斗一斗,那我岂不是坐享齐人之福…”
“休想!”董蓉瞪了眼睛,小手又是蠢蠢欲动打算逞逞威风。慕容怀德果断抱紧了双臂,董蓉哪里挣得开,最后小夫妻俩咯咯笑着躺倒在软榻上,半晌没有出声。
慕容怀德嗅着妻子身上淡淡的果香,心下愧意越深,想了又想还是说道,“今日下了圣旨,以后你就是我的正妃了。我原本想大摆筵席,遍请宾朋,同天下昭告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可惜…父王已是昏迷多日了,母妃又…只能委屈你了。”
董蓉闻言往他怀里蹭了蹭,低声笑道,“我当初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只藏了几文私房钱的傻小子呢。曹婆子待我又不好,穿双布鞋都露脚趾,即便那般我也没想过离开你。如今诰命在身,锦衣玉食,若还敢说委屈,恐怕老天爷都要打雷劈死我了。
外面的事,我虽然不清楚,但‘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还是听过的。凡事只要能保你平安,你就尽管去做,不必顾忌我。我只有一个条件,不管何等重要的事都不能瞒我。你已经骗了我一次,若是再有一次,我绝对不会原谅!”
“不会,”慕容怀德心里下意识一缩,立时应道,“我绝对不会再骗你,你要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董蓉轻叹,心下有些烦闷,忍不住有抱怨道,“什么时候这里事情了了,咱们就回青县去吧。京都虽好,但总没有家里自在。”
“太医说,父王…没有几日了。待得过了百日,咱们就回去。”
董蓉脸色一喜,还要再说话的时候,不想肚子却咕噜噜响了起来。她懊恼得轻笑道,“我如今真成了小猪儿了,一日吃五顿饭还总是饿得厉害。”
“饿了就吃,若是耽误了咱们孩儿长身体怎么成?”慕容怀德赶紧扶了妻子起身,转而冲着门外高喊,“紫竹呢,饭食可安排好了?”
紫竹和乙八正站在门外悄悄听着屋子里的动静,犹豫着是不是要禀报主子饭食好了。听得这话,两人直接端了托盘进屋,手脚麻利的把茶几当了饭桌儿摆了个满满当当。
许是见到夫君回来,董蓉胃口大开,一口气喝了两碗皮蛋瘦肉粥,吃了一只金银小馒头,还有一盘凉拌菠薐菜。
慕容怀德看得又是欢喜又是担心,待得饭桌撤下就陪着爱妻足足在院里走了两刻钟这才上床歇息。
夜虫低鸣,月色旖旎,窗下的软榻上,男子正慢慢挥着扇子替妻子赶开扰人的蚊虫。妻子似乎因为隆起的肚腹有些不舒坦,翻来翻去好久才睡熟了。男子低头轻轻在她额上亲了一记,末了小心翼翼把妻儿揽在怀里,同样慢慢睡去…
如此浓情蜜意,惹得夜风都醉了,它悄悄看了一眼就从窗前悄悄跑了过去,舍不得进去打扰半分。但不远处的王府里却是又热闹起来,睡醒的柳王妃见到床边没有儿子守候,大发雷霆的砸得满地碎屑,末了甚至跑去对着昏迷不醒的王爷大哭不止,直说自己生了不孝子,后半辈子没有依靠了。
王府里奴仆过百,偶尔背后说说主子闲话儿或者夜半偷跑出去赌几把钱的人,实在不算少数。加者有心人费心打探,几乎是第二日一早整个京都茶楼都开了中山王府“八卦专场”。话题正是老王妃不满皇上赐封的世子妃是个农家女,差点儿把王府家底儿都砸光了。
世人多爱以讹传讹,这般闲话儿轰轰烈烈传到晚上居然又有了新变化。据说老王妃的娘家侄女也疯魔了,昨晚差点儿投梁自尽,若不是侍女救得及时,这时候怕是魂魄都过了奈何桥了。
表兄娶妻,表妹自尽,但凡听到这事儿的人,胸腔里都免不得烧起了熊熊八卦之火。不必说,三姑六婆或者道貌岸然的闲人们又开始全力打探起柳家之事。柳家虽说是世代书香,有名的清贵门第,但也免不得养了几个贪财的下人。于是,柳家不可言说的故事又成就了茶楼的另一个热门儿话题。
原来柳家小姐脾性像极了自家姑母,当年名动京都的柳家嫡女执意嫁进王府为妾,气得柳翰林早早病逝,这事可是传得人尽皆知。如今柳家侄女又苦恋表兄而不得,乍然听得皇上为表兄封了个农家女做正妃,一时羞恼就投梁自尽寻了短见。
柳家百年书香门第,当年就因为嫡女做妾,声望毁了大半,如今好不容易在清流之中争回一些地位又要狠狠跌落。据说柳家家主暴怒,已是撵了女儿出家门,就连翰林院也请病假不去了,一心关门在家教导两个儿子读圣贤书。
听过这段闲话儿的人,都是摇头叹气不已,同情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当然暗自警醒想着回家提醒老妻严加教导女儿的更不再少数。
柳王妃足足躺了一日没起身,她这次是真气得狠了。每每想起以后再出门赴宴,不知会有多少妇人在她背后指点,说起王府世子妃是个农家出身的野丫头,她就忍不住暴躁的想要发怒。
老嬷嬷小心翼翼伺候在主子跟前,好不容易晚上回了自家,待得听儿媳说起外面的流言,她惊得是一蹦三尺高,满屋转了半晌到底还是小跑着去禀告主子。
柳王妃直接砸了手里的茶碗,怒道,“这到底是哪里传出的流言,就算贞儿没做这些事,坏了名声以后也别想嫁个好人家了。”
老嬷嬷也是满脸愁容,应道,“老奴也是担心,这才跑来同娘娘禀报。您说,是不是柳大人在朝中得罪了什么小人,若不然,怎么这流言好似专门冲着贞儿小姐来的一般,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
柳王妃皱了眉头,刚想开口指使老嬷嬷回趟娘家,但转念想起昨日吃得闭门羹就发狠道,“预备车马在后门等着,我要亲自回柳家问问。”
老嬷嬷赶忙下去仔细安排,很快,柳王妃就披件轻纱斗篷出了王府后门,径直上了马车赶去柳家后门。
柳家的老门房接了一锭沉甸甸的银锞子就赶紧把消息传到了前院,一个清秀小厮亲自开了后门,引着柳王妃一路穿门过户到了外院儿书房。
柳家现任家主柳正清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冷冷望着迈进门来的妹妹默然不语。
柳王妃环顾多年未有变化的阔大书房,心下酸楚,差点儿落下泪来。当年她就是跪在这里,执意恳求父亲同意她嫁去王府为妾,父亲恼得砸了最爱的玉雕镇纸,直言中山王并非良人,她日后必定后悔。可惜她却听不进半分,到底头也不回的跟着那个负心汉走了,气得老父病重,早早撒手人寰。
如今她知道错了,也后悔了,可是这书房里却没了老父的身影,柳家也没了当日的兴盛,这都是她造下的孽啊。
“小妹拜见兄长,兄长近来可还安好?”
“安好?”柳正清重重哼了一声,怒道,“有你这样的妹妹在,我们整个柳家都不得安宁。别说安好,我没同父亲一般早早气死就算柳王妃手下留情了。”
“大哥息怒,小妹…小妹不是…”
“你今日回来是做什么?你当年毁了柳家百年声望,如今又害得贞儿寻死觅活,难道还觉得不够吗?”
“大哥,”柳王妃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的哭诉道,“我是真心喜爱贞儿当儿媳,这才把她接进王府。本想我们柳家同皇家做了正经姻亲,就能补偿我当年造成的罪孽。哪里想到…秋儿不喜贞儿,他又说皇上多有防备,为了阖府平安更不能同柳家结亲…”
柳正清听得这话,脸色稍稍有些缓和。他上前扶了哭倒在地的妹妹坐到椅子里,冷声问道,“秋儿真是这般说的?”
柳王妃用力点头,生怕兄长不相信一般,继续说道,“秋儿说太子身子弱,皇上生怕秋儿生了夺位之心,绝对不会允许他娶贞儿借柳家的势力。
大哥,我是真疼贞儿,就算不能把她娶进王府做儿媳,也愿意看她有个好归宿。哪里想到这孩子对秋儿如此情深,如今外面传得很难听,不知这丫头到底如何了?”
柳正清叹了气,苦笑道,“还能如何,不吃不喝就闹着要剃度出家。也怪你嫂子治家不严,下人传了闲话出去,以后贞儿怕是…唉!”
柳王妃急得起身就要往后宅走,“不行,我得去看看贞儿。”
“站住,我还有话没说完。”柳正清拦了妹妹,末了仔细听得门外没有动静,又低声问道,“妹妹,你同我说实话。秋儿当真没有问鼎宝座的心思吗?咱们柳家虽说声望大不如以前,但最近朝中清流一派又对皇上和太子整日声色犬马,不肯尽心处置政务多有不满,就是民间百姓也多传说旱灾就是老天降罪皇家。若是秋儿有心,咱们柳家居中调停,坐上那个位置也不是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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