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这般支支吾吾,若真是没事才怪了。上官亭刚要询问,便见环儿突然跪下来道:“将军,都是奴婢的错!”
上官亭看向她,环儿便磕头道:“是奴婢不小心弄脏了姑娘的裙摆,这衣裳是将军送的,姑娘便因此失了些游玩的兴致……可是姑娘担心您怪罪奴婢,这才……”
“原来如此。”上官亭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不过是一件衣裳,你若是喜欢,明日让绣娘来,专门给你做几件。”
他说着,突然觉得平白生了热,便道:“这春日果然是暖和些,我竟觉得有些热。”
“奴才这就去把窗子打开。”阿尚说着,便要去开窗。
柳月牙却叫住了他:“别!”
“柳姑娘,怎么了?”
柳月牙一愣,低下头道:“我……我有些冷。”
若是一会儿宽衣,开着窗子被人瞧见了可怎么办?
“无妨,我去船头吹吹风便好。”说罢,上官亭便给了阿尚个眼神。
柳月牙还想说些什么,可是阿尚已经推着上官亭出去了。
环儿立马走上前道:“姑娘!得亏奴婢刚刚发现您的裙摆脏了,这才掩盖过去,将军本就心悦您,您何必害怕呢!”
柳月牙知道她这是恨铁不成钢,可她心中有鬼,便如何也不能装成坦荡的样子了。
阿尚推着上官亭走到甲板上,迎面而来的春风微暖。上官亭眯着眼睛,淡淡道:“刚刚那碗酒酿丸子汤是谁做的,把手废了扔下船。”
“将军……”阿尚一愣,但见他执意如此,便不再多言,道了一句“是”,赶紧去办了。
外面骚动了起来,柳月牙本就在船舱中忐忑不安,很容易就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便让环儿搀着她去外头瞧了瞧。
穿上的侍女小厮都远远地围成一团,见柳月牙来了,便都自觉地给她让出路来。
柳月牙眼睛看不清楚,便走近了瞧,只见两个小厮拿着刀挑断了一个小丫鬟的手筋。那丫鬟疼得脸色惨白,豆粒大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地从额头上滚落下来,显然是疼坏了,双眼一瞪,便昏死了过去。
阿尚使了眼色,一个小厮便拎了桶水泼在了那丫鬟的脸上,只见那丫鬟悠悠转醒,嘴里还堵着一块破布。
阿尚丝毫没有怜悯道:“这丫头竟敢在将军的吃食里加东西,实在是该死。如今出来游玩,将军不想坏了心情,便……赐你春日游湖吧。”
春日游湖?这不是正游湖呢吗?!众人正诧异,便听到阿尚道:“来啊,把她扔到水里!”
那丫鬟一听,忙拼命摇头,可是嘴里只能发出懦弱且恐惧的“呜呜”声。
“扑通”一声,那丫鬟便被扔进了还不算暖和的湖中,她被断了手筋,便是会水,也难以生还了。
那扑腾的丫鬟渐渐没了力气,船上的侍女小厮们都只觉得心惊胆战,唯恐下一个轮到这般下场的,是自己。
柳月牙的手按在心口,她哪里跳动得飞快。这不单单是一场处置,更是杀鸡儆猴,而柳月牙心知肚明,那丫鬟是无辜的。
因为那酒酿丸子汤里的东西……是她下的。
她怜悯地瞧了一眼湖中还在垂死挣扎丫鬟,对上柳月牙的视线,那丫鬟便好似碰上了救命稻草,嘴中的布也随着水流消失,她绝望中带着些许地希冀:“柳姑娘……救救我,救救我……”
“竟还如此痴心妄想!”阿尚怒道,“你们几个,去把船掉头。”
“是。”
不一会儿,画舫便换了个方向,而那丫鬟,也不知生死了。
柳月牙再也没有兴致看风景了,躲在船舱里有些微微地颤栗。环儿赶紧安慰她道:“姑娘,您就是太善良了!这大宅内部也好,皇宫之中也罢,若是人微言轻,便是命比草贱!你若自己争气,成为那尊贵之人,便是被针刺一下也是人人皆惶恐的大事;你若是自己不争气,甘愿做一个卑贱的人,哪怕是死十次,也无人问津。姑娘,您既选择来京都,您就该知道,您不能再甘愿平凡地过一辈子了!云令瑶已经是将军的未婚妻,您难道想要以后日日被她压一头吗?!都是无名无分没有背景的孤女,您怎就要低人一等呢?!”
她说的话,柳月牙都知道,可她间接害了人,心中总是有隔阂的。
“姑娘,将军来了。”阿尚进来道。
环儿握住她的手:“姑娘!您要知道,能给您一切的人,只有将军!”
说罢,便见阿尚推着上官亭走了进来,环儿便识时务地和阿尚一起退了出去。
上官亭见她脸色不好,便关切道:“怎么,刚刚吓到你了?不过是想给那些侍女小厮们一些警告,以免他们动该动的心思罢了,早知道会吓到你,我就该让阿尚秘密处置了。”
“我……我没事。”她小声道。
“还说没事?”上官亭脸色难得柔和,“你看你细若蚊蚋的声音,分明是吓到了。一会儿我带你去绣房看看衣裳吧,你裙子不是脏了吗?那里的绣娘都是天底下最最好的,绣出的花足以以假乱真。我瞧着你在边关时,穿的都是粗布的衣裳,甚至那附近的镇子连丝绸都没有,女子如水,最是细腻,不该被那些粗糙东西日日磋磨的。”
是啊……她若是不来京都,怕是这辈子连丝绸布不曾见过。怎么活都是一辈子,凭什么别人的一辈子众星捧月般尊贵,而她的一生就是一棵野草般低贱?况且……她看向上官亭那张上天百般用心雕琢出来的面孔,这样好的人……就算是给他做妾又如何?
她突然笑了,声音清脆:“好。”
午饭后,上官亭带着柳月牙回了府邸。她看上去很开心,一直在和上官亭说:“我从前一直以为心湖旁立了一根光秃秃的柱子,今日才看见,那竟是一座极其高的塔。”
上官亭也难得地没有板着脸:“你若是喜欢,我们得空便出去游玩,让你见一见这大好河山。”
“好,谢谢亭哥哥!”她欢心坏了,小脸上全是明媚的笑容。
“这整个京都,只有你的笑才是最真实的。”上官亭感慨道,“旁人的笑,多少有些虚情假意。”
柳月牙笑得更开心了,可是上官亭却是愣了一下。
因为好像这京都之中,还有一个人,她对他笑得时候,看不出一丁点的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