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她话音落的时候,身边男子已将目光扫向了马路对面那家糖水铺子。
钟聆的心沉得更深。
“好喝吗?”
车子启动时,他问。
“……还不错,新开不久,不过听说是别处老店搬来的,所以手艺好。”
与他一起,她向来不问去处,也没资格问,毕竟她于他而言,存在的意义就是陪他出席他需要的场合。
不看应酬场合里他总搂着她,私底下两人相处其实连闲谈都极少。她知道,他会搭腔,不过是因为她提到了那个人。
他的车速向来偏快,但一直很稳,因为冬天夜色降临早,城市的路灯也早早亮起,路两旁一盏盏暖橘色在一直往后退。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在市中心繁华商圈,一座灯光璀璨的大楼跟前,她知道这是万奇旗下的高端商场。
“过两天的感恩节晚宴,你跟我出席,去挑几身衣服吧。”
……
这天晚上,商场楼上某一家高端品牌女装店,萧然耐心等了半个小时,让钟聆试了很多他觉得适合她的衣服。
不得不说,他挑衣服的眼光很好,每一件钟聆都觉得很好看,每次进试衣间换下试另一套的时候,她看标价,都会被价格吓到。
最后一件试好出来,沙发上看不到身影,她目光有些慌,投向门外,才发现那人站在门边,指间夹着烟。
像是有些许疲意,他眉间轻蹙,吸了口烟目光看过来,正好与她对上。
店长跟店员都恭敬等着指示,然后就听男子问她:“还有喜欢的吗?”
钟聆连忙摇头,她试了很多,从这里挑两件足够了。
刚要开口,却见男子抬手抽了口烟同时吩咐:“全都包起来。”
钟聆转身去看,刚刚她试的起码逾十款,“先生,不需要那么多——”
“包吧,平时你也要穿。”
萧然的声音很淡,好像此刻唯一的重点在于解烟瘾,前半句是对店员说的,后半句是对她说的。
衣服再多,于他而言也没多少钱。
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给她买东西了。
……
-
C市的雕塑馆其实更该称为雕塑公园,在城郊坐拥逾五千亩山水奇景,浓郁艺术氛围融合怡人山水,在国内都算是顶级的艺术创作基地。这里不乏国外名家的雕塑作品,而在这方面,农卡也是圈内的知名人物。
车行近半小时,抵达目的地,余力停好车也跟着下来,在C大校园学生众多,他跟着容易引起关注,在这偌大的园区里感觉比较自由。
情天进去找农卡,余力手插厚夹克外套的口袋,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后,偶尔看看身边的雕塑,不知情的人甚至看不出他与情天认识。
上一次来雕塑馆已经是几年前,但至少情天还认得大概的路,雕塑馆分为室内展区与室外展区,这样的晚饭时间园区里没什么人,在工作人员的指点下没多久就找到了室外园区里农卡的身影。
暮色里,农卡正在查看大型雕塑,情天走过去,脚踏上沾了露水的草坪,每走一步都是微微松软的感觉。
说到雕塑,外行人的印象里跳出来的或许都是断臂的维纳斯,其实雕塑种类很多,题材很广,并不止局限于人物,还有更抽象的诸多形态。而不管是哪一种,都需要用心观摩细细欣赏,才能感知创作者想要表达的意图及作品的美妙,感受它的灵魂。
农卡本来找情天有事,是关于专业课题,却在课后忘了这事到了雕塑馆来,没想到她会找过来。
“怎么样,有没有想法创作一个?”
浓重暮色里,农卡说话时呼气带出淡淡白雾,天是越来越冷了。
情天目光看着那些在暮色里逐渐看不清晰,只余高大暗影的雕塑,出口的话语同样带着白雾:“绘画体现的是细腻美,雕塑体现的更多是线条力量美,我一直觉得,男性在雕塑建筑这类带有力量美感的创作上往往比女性有更独到的见解与灵性。”
农卡转头笑看她一眼,背着手往前走,寻视园区,看着那些地灯打在雕塑上的光线,为即将到来的雕塑展做最后检查。
小丫头不动声色夸了他这个老师,也推拒了他想要出口的提议。
打趣道:“我怎么听着,你这是把某人也给夸了。”
某人,于建筑界于画界都是非常有天赋的人物,只是因为身困家族事业,已经无暇去弄什么艺术风月,一心付于商场权谋。
情天脸有些热,但天色暗别人也看不清,话是随口说的,被农卡一提,脑海里都是蔺君尚当年教她画画的情景。
远处——
玻璃门里走出来两人,其中一人身影格外高大挺拔,余力不太会欣赏这种艺术,看一会还行,看久了难免有些无趣,正百无聊赖转头,就看到男子到了身旁。
“先生——”
灯光下男子修长挺括,五官在暗影中越发轮廓立体瘦削,制止了余力想要抬声向远处唤的举动,声线低沉道:“不用打扰。”
余力说“是”,就看到男子已经迈步而去,唯剩许途与他平排在后。
“陪太太在这里,是不是觉得很无聊?”许途故意问。
“小看我。”余力轻哼,“这些我还是能欣赏得来的好吗。”
许途:“那你来,给我介绍介绍面前这几座。”
余力:“……”
-
情天正与农卡一路闲聊一路往更深了走去,入夜郊区很冷,园区里几乎连树都没有,都是雕塑,空气在脸上覆上一层湿润的冰寒。
突然肩膀上一沉,低眸看去,只看到自己身上披上了件黑色的大衣。
再抬头,男子高大的身影就在身旁,夜色里,那双眸深邃,蕴着宽厚的暖意。
农卡似也感觉到了什么,转回身来,见着来人并不惊讶,笑说:“刚才有人正夸你。”
“哦?”蔺君尚抬手将披在她身上的大衣再拢紧些,嗓音温厚:“夸我什么了?”
情天看着他,却说不出话,身上的大衣带着他的温度,可见是刚脱下的,而他身上只有浅灰的衬衫跟同色系的薄西装背心而已。
她就要将大衣脱下,被他制止,低声温和对她道:“我不冷。”
负手走在前的农卡转头看一眼,叹息:“你们俩这样,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