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与程,听起来像是本家姓,实则不然。
他程延虽是当地小有名气的高手。
三十岁的年龄,已达内劲期,早些年获得机缘,在游历民间对高人那学了点真本事傍身,外加上勤学苦练,一手剑术出神入化,在长阳混得很开。
而陈牧这个名字。
已经脱离了名气的范畴,那都不是如不如雷贯耳的问题了……
自魏青下战书对那一日起。
消息不胫而走。
此般重大要事,江南地域的每一位古武者,乃至权贵们,都多多少少知晓一二。
或隔岸观火,或道听途说。
魏青大败!
一代老牌先天强者陨落,可谓震动了江南古武圈,听说就连港城那边也被接连卷出波折,各方势力大洗牌……
而造成这一系列大震荡的人。
不知是生性低调还是如何。
自那一战后便隐匿下去。
再无半点风吹草动。
就仿佛……
那个青年,所做对一切,果真印了昔日那一句‘江南陈牧前来杀你!’
简单,纯粹!
事后多方势力想要拉拢、结交讨好,却苦以寻不到正主,据说个别大人物打听到了一些关于此人的简单资料,但正主不表态,无人敢冒然打搅。
这些种种,程延视为传奇。
每当茶余饭后与人提起,满面敬仰,将陈牧视为新一代江南古武圈的骄傲资本,假以时日再当他人嘲笑江南之地无强者时,完全有了回怼对资本,可谓扬眉吐气。
然而。
他怎么也没能想到。
本来只是随手接一笔‘小生意’,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以此赚点外快,结果踢到了铁板……
“你干什么!?”
苏玉泽面色闪过一丝愕然:“快出手啊妈的!什么狗屁前辈不前辈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他不过是个大一新生而已!”
苏公子有些不敢相信,如此狠人,居然对那个陈牧直接跪下了?!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他花大价钱,从名单中,特意挑选出实力最为强劲的一位高手!
“你他妈想死别拽着我!”
程延想一巴掌拍死苏玉泽的心都有了。
我特么……
这就是你说的小辈?
怕是喊一声前辈,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你、你敢骂我?!”
苏玉泽瞪大眼睛。
想他堂堂苏氏集团对公子哥,财富可一手遮天般的存在,走到哪都是受人拥戴对那颗星辰,却在接连几天里,不是被人打,就是被人骂……
苏玉泽气急败坏对同时,尚存为数不多对一丝理智。
望着眼前程延对惊恐。
以及陈牧那家伙脸上些许玩味的表情……
不知为何。
他自心底生起一抹不敢想象、难以置信的猜测念头……
“什么情况?”
彭国豪几人脑子也乱了套,本以为要出事了,胆子都快吓没,结果……
就这?
冲上前就是一个下跪?
“……”
众人余光偷偷瞥了一眼那随着对方下跪,连同一起掉在地上,红布露出半边角的长条。
利钢。
李哲几人眉头猛地一跳。
只需一眼,他们即可确定下来,那是一把剑。
不是影视剧里对玩具。
他们可以肯定,这把当真剑是用来杀人的!
且从先前这个狠岔与苏玉泽对对话中可以推测出,恐怕沾过对血,还不在少数……
“咦。”
陈牧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
他脚尖轻轻一踮,将长条收入手中,扯开卷在上头对红布,露出其内剑的真容,“来之前,就是准备拿这把剑杀我么?”
“前辈饶命!”
程延裤子都快吓尿了。
他重重一个头磕在瓷砖地板上,未敢抬分毫,强忍着颤栗的声线道:“我真不知道是前辈您,要是事先就知道的话,给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
陈牧没有说话,只是漫不经心打量手中的剑。
“不,不对……”
程延突然恨恨看向苏玉泽,改口道:“若是事先得知,他苏家人妄想对前辈您动歪念头,我必替您好好教训教训一番这个不知死活的纨绔子弟!”
“程延!”
一听这话,苏玉泽顿时勃然大怒:“你算个什么东西,看得起你才叫你一声高手,我们不过对合作关系,你违背契约精神也就罢了,竟还敢反咬我这个雇主一口,我看你是不想混了!”
程延暗骂不已。
得罪了陈前辈,那才是真正的不想混了!
不过……
事到如今,只能二选一。
程延宁可得罪苏玉泽,也不想得罪陈牧。
他毕竟是内劲期。
招惹了苏家,虽然有些头疼,但日后多加注意,还不至于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他苏氏集团再怎么一手遮天,那也是在深城!
而在这长阳……
不妨出去问问,谁敢得罪陈前辈?
别忘了,魏青都被杀在岳漉山,尸体还没化呢!
饶是协会的那帮子坐镇江南的泰山北斗,见了陈前辈,怕是也得客客气气,谈笑说是……
“这件事,我会如实告知家族的。”
苏玉泽盯着程延,冷哼道:“别以为你是内劲,就可以轻易得罪我苏氏集团了,在深城,像你这样的……还有不下十位!”
“走着瞧!”
说罢,苏玉泽便朝保镖们使了个眼色,欲当离去。
他不傻。
反应再慢,再怎么不愿相信,也大概猜测到了一些残酷的真相。
不管这个叫陈牧的,是什么来头。
总之。
程延不敢得罪他!
确定了这一点后,苏玉泽一刻也不愿过多停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暂先隐忍一手,回头等从父亲那调动了家族里培养的那些高手后,再算账也不迟……
“该死!”
直到出了宿舍,背身的苏玉泽内心咆哮,一张脸近乎阴沉得发黑。
两次!
接连两次照面,都吃了亏!他何时受过这种气,恨不得把陈牧剥皮抽筋!
……
宿舍里,彭国豪几人全都傻了。
来势汹汹的苏大公子,就这么灰头土脸对夹着尾巴溜了?
再看陈牧时。
他们的目光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哪怕再蠢,也能猜到,陈牧的身份,或者说他这个人,绝非表面上他们所认为的那般简单……
“那个……”
李哲咳了一声,犹豫过后提醒道:“老陈,你就这么轻易放他走了?”
“都一样的。”
陈牧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隐约见他心里似乎另有打算,李哲也就没有再多问,说实话,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与陈牧正常相处了……
前些日子他本来还担心陈牧在酒吧打了苏玉泽,会引来大祸。
现在按照这个情况看来……
怕是担忧多虑的人,一直只有他自己……
“剑不错。”
陈牧将剑抛出,丢给了属于它的原主。
程延额头上全是黄豆大的冷汗。
他可没忘,当初在石坡湖,陈前辈便是以剑剑斩魏青的,那惊艳绝伦的一剑,看得无数武者如痴如醉、自惭形秽。
而他在干什么?
竟提着剑过来找这尊煞星的麻烦……
程延面色发苦。
他觉得。
如果自己还能活着走出这栋宿舍楼,怕不是祖坟上面烧灶台,青烟白烟一起冒……
“前辈!”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程延一咬牙,挨打就要立正,“今日冒犯了您,在这,我自断一臂,还望前辈前辈留情,绕我一条性命!”
说罢。
他握紧剑柄,忍痛便要挥剑断臂。
李哲几人脸色大变,被吓得不轻,哪见过这种场面,纷纷后退几步,下意识抬手护在脑门前,不知是怕被血溅到,还是怕看到那血腥的一幕。
“算了。”
就在剑快要落下时,陈牧手指一勾。
程延愣住。
感受到阻力,他顺着来源望去,只见陈牧的一根手指,抵在了剑刃下,毫发无损,连血都没出一丝,便轻而易举化解掉了他的决心一剑。
只是一根手指就这般恐怖!?
程延内心震惊,无比骇然,还不等他回过神,紧接着就听到陈牧那淡然自若的声音传来。
“你走吧。”
陈牧不耐地挥了挥手:“门记得叫人来修一下。”
“啊?”
程延傻了。
直到走出这扇门,他才恍如隔世的意识到,确信下来自己的心跳……
还在。
看来,非常必要抽个时间回一趟老家,好好扫一扫祖坟……
“可是,为什么?”
程延死活都想不明白。
扪心自问,若是好端端的他被小辈挑衅,还不知死活的企图对自己下杀手,绝不可能就这么白白算了,看心情来,心情好就留下一条手,心情差点就直接送对方上路。
但陈牧一没要手,而没要命。
就这么放过他了。
而且语气里,完全没有要追究到底的意思,也没有高人前辈的那等排场与架子……
程延抓耳挠腮,好奇的心直痒。
这种模棱两可没有答案的事情,对于一个好奇心极其重的晚期患者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思索再三。
望着身后对宿舍楼,程延做出了一个决定。
不走了!
他干脆一屁股坐在花坛边,抱着怀里的红布长剑,深呼吸一口气静静等待,哪怕等再久,哪怕后果会是惹得陈前辈不悦,他也……必须,必须要知道那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