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人。
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旁系亲属三十余,以陈为民老爷子为族谱第一直系,他的七十大寿,对陈家而言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自然要办得风风光光。
这不——
不管是在外地发展的,还是忙于学业工作的,全家老小,皆是提前请假早早回了湘县老家。
亲朋好友。
但凡沾上一点边的,几乎全都邀请了个遍。
今日少说也会有十来二十桌。
可在这充满含义、值得高兴的日子,老爷子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也就是在陈牧到来后,沉闷的气氛才稍微缓和了些。
“小牧。”
老爷子示意陈牧坐在自己旁边,和蔼关切道:“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这很好,去了长阳那边以后,不骄不躁,继续保持,明白吗?”
陈牧谦逊点头:“您说的是。”
在外人眼中,那个杀伐果决、宛如陆地神仙的陈师,在眼前这个老人面前却和一个虚心听取教诲的小辈无任何区别。
“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老爷子唏嘘感慨,忽地话锋一转:“有没有处对象?记得带回来看看。”
陈牧楞了一下。
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不知该如何接这话。
陈静暗暗偷乐,难得见这小子如此窘迫,笑道:“爷爷,你就别笑话他了,他还小,等大学毕业后再说这个也不迟……”
“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早点成家!”
老爷子一瞪眼:“虚岁都已经是十九的人了,放在我们那个年代,他这个岁数大把的孩子都落地了,不稀奇。”
陈牧汗颜。
要是让老爷子知道,自己上一世活了七百多岁,都始终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不知会该如何作想……
蓦然。
脑海中闪过一个女子的面容虚影,陈牧竟是平静下来,点了点头:“等开学后吧,会的。”
“那就好,哈哈……”
对于这个回答老爷子十分满意,欣慰大笑,孺子可教。
陈爸和陈妈在其一旁对视一眼。
他们心里很清楚,老爷子今年已经七十岁称得上是高龄了,活到这个岁数,老人家希望见到的无非儿孙满堂,况且以他老人家的身体状况……活一年少一年,操心督促这些也在情理之中。
陈牧的到来,让众人都停止了先前的争执与议论,彼此唠起了家常。
这才逐渐有了大寿日子的气氛。
“牧子!”
一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来到陈牧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见此人主动上前。
陈牧微微眯了眯眼眸,有过一世的记忆,他自然分辨得清那些个虎狼之辈,而眼前这位……别看表面和和气气,实则吃人不吐骨头,手段极其阴险。
虽是如此。
不过陈牧也没准备发作算账,毕竟是老爷子大寿的日子,他不想把场面弄得那么难堪。
收回心绪,陈牧表面不动声色,点头回应:“堂哥。”
“听说你考上了长阳大学,厉害啊!”
陈卓新递上一根烟:“整一根?”
“不了。”
陈牧谢绝道:“老爷子身体不好,别在包间里抽。”
陈卓新讪讪一笑。
不过也没当回事,瞥了几眼周围其他正有说有笑谈事的亲戚,搂住自己这个堂弟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不急着回市区吧?等寿宴办完跟哥走,哥带你去玩点刺激的……”
“哦?”
陈牧眉头一挑,似笑非笑:“什么刺激的?”
“嘿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陈卓新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这里说话不方便,怎么着,去外头聊会?”
他本以为,陈牧会欣然同意。
毕竟自己这个堂弟,还很年轻是个学生,没什么社会阅历,对于外面的那些诱惑难以抵挡。
不料。
陈牧却坐在椅子上,无动于衷。
“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行了。”
陈卓新闻言,先是一愣,显然没料到陈牧会这般对自己提出的诱饵丝毫不感兴趣,以他对这个堂弟的了解,不应该啊……
倒也没怎么多想。
他看了一眼旁边正笑呵呵与其他老一辈的亲戚们寒暄的老爷子,逐渐收敛脸上的笑意,坐下来凑近。
“老弟啊。”
陈卓新声音压得很低:“你家最近……状况不是很乐观吧?”
陈牧不咸不淡道:“是吗,我不是很清楚。”
“呵呵……”
陈卓新笑了笑:“我可是听说,你们家厂子里资金周转可是出现了大问题,管理层天天吵架,你爸现在……可是欠了银行一屁股债呢。”
这番话,半真半假。
他打算先唬住这小子,好方便进行接下来的策划,一步一步慢慢地引进陷阱中去……
甚至都考虑好了。
要是陈牧急眼连忙去追问陈永元,这些情况是否属实,他也会将其稳住,以不要在寿宴上影响家里人的心情为由来阻止这小子咋咋呼呼,以免打草惊蛇。
奇怪的是。
听到这番话的陈牧,不但没有心急紧张,反而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看来,堂哥对我家的情况还真是关心啊,连这些事情都打听得到。”
“这……”
陈卓新一时语塞。
“和我说这些,堂哥是什么个意思呢?”
还不等对方缓过神来,陈牧接着又道:“你家要是想帮助救急,大可直接去找我爸谈,我想,堂哥你总不至于说这些就是为了图个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吧?”
此番平静的话语接连道出,字字珠玑,陈卓新竟不知该如何接这茬。
无形之中。
这场精心策划,暗流涌动的陷阱,不但被陈牧绕了过去,还反被占据了上风。
他一时间只觉得……
自己。
好像有些看不透这个从小到大都素来平平无奇、微不起眼的堂弟了。
“好了。”
陈牧站起身来,同样也拍了拍陈卓新的肩膀,露出一口人畜无害的白牙:“这个时间,亲朋好友们应该快到了,寿宴要开始了。”
直到这时。
陈卓新才惊醒,待到他回过神来,周围的陈家人都陆陆续续整理衣服,昂首挺胸走出了包间。
“陈永元这个儿子,还真没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
陈卓新暗自冷哼一声。
同样整理了一下衣着,跟在了身后,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看来,是该在宴会上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了,不然这小子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