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多了?”
听出他的状态不对,杨九安问。
“没有!我只喝了一点点!”
“你醉了。”杨九安更加笃定,“你在哪儿?”
“我没醉!我醉了我会唱歌——”
话音未落,就听见手机里传来歌声:“你把我灌醉,你让我流泪,扛下了所有罪,我拼命挽回……”
“……”
她再次问:“你在哪儿?”
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回答,却不是他的声音,而是一个熟悉的女声:“安安,我是晚笛,沈老师喝高了,我们正送他回家。嵩山路122号光明西苑,他家是这个地址吗?”
杨九安一怔:“呃,这是我家的地址,没事,你送过来吧。”
“好。”
“笛笛——”
她想问两人怎么会在一起,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秦晚笛心思机敏,立刻猜到安安的疑虑,解释说:“我跟我爷爷参加江南台台长的寿宴,正巧碰见沈老师,你家沈老师喝酒太耿直了,见谁都是一口闷——”
“把手机给我!我跟她说!”
沈亦泽扒拉着车座,伸手抢手机。
“给你,给你!”
秦晚笛将手机交还给他。
沈亦泽立即说:“安安,我没喝多,我只是高兴,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好高兴——”
“好,好,你没喝多。”杨九安怕他胡说八道,赶紧打断,“你乖乖坐着,休息会儿,马上就到家了。”
“我想见你。”
“见,一会儿就见。我先挂了——”
“不要!我要听你讲故事,讲你以前的故事,讲你喜欢的男生。”
杨九安无奈道:“我没有喜欢的男生。”
“你有!我!我就是你喜欢的男生!”
“我是说,以前没有。”
“那你现在有了,以后也有了,对不对?”
想到秦晚笛还在车上,她不禁双颊微热,却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对。”
“那个男生是不是我?”
沈亦泽揪着这个问题反反复复问。
她小声说:“是你。”
“我想听你说,你喜欢我。”
我看你是想挨打了!
杨九安怀疑这货也许真的没醉,成心捉弄她。
她安抚他:“等你到家我亲口跟你说,好不好?”
“好。”
“那先这样,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杨九安立即收拾书房。
书房里倒没多少书,几乎全是摄影相关的器材和影视资料。
刚铺好床,秦晚笛就打来电话。
她披上宽松的牛仔外衣下楼。
小区门口停着两辆车,一辆是夏会昌的奥迪,另一辆则是沈亦泽的奔驰。
沈、秦二人都喝了酒,身为东道主的夏会昌很周到地替两人安排了专车和司机。
黑色奥迪的副驾车窗摇下,秦晚笛招招手喊住往奔驰走去的杨九安:“安安!上车吧,沈老师在后座。”
杨九安拉开车门,钻进后座。
他就坐她身边,却没察觉到她已上车。他的面容疲惫不堪,身体仿佛快要陷进座椅里,头却耷拉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几单元?”
秦晚笛问。
“一单元,进去左转那栋楼就是。”
车辆驶入小区,过减速带时的轻微抖动令他坐姿不稳,身体向前倾倒,耷拉着的脑袋也无力支撑,顺着惯性栽向前排椅背。
杨九安眼疾手快,左手扶住他的身体,右手托起他的下颌,险险阻止了他和椅背的亲密接触。
真沉呢,这家伙。
沈亦泽立刻清醒过来,砸吧砸吧嘴,很快察觉到熟悉的沐浴露的芳香和托起他下颌的柔软。
他扭头,跟她四目相对,随即咧嘴傻笑一下,张开双臂扑向她。
“别——”
杨九安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他抱了个结结实实。
“安安~杨九安~”
沈亦泽一边蹭她柔顺的发一边在她耳边亲昵地喊她名字。
声音不小,车中四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杨九安瞬间窘到无地自容,耳根烫如火烧。
“你别这样,有人呢!”
她在他耳边嗫嚅。
他却充耳不闻,不仅充耳不闻,还将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呼吸绵长,双手垂下,竟就这么睡着了!
好……沉!
杨九安双手撑住座椅,手肘顶住车门,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才勉强支撑着没被他压倒。
秦晚笛瞄一眼后视镜,见两人姿势奇怪,抿嘴笑笑,立刻别开视线,拿出手机随意翻看。
所幸这令她局促的一幕没有持续太久,车辆很快抵达她家楼底。
杨九安将沈亦泽喊醒,搀着他下车。
“我们帮你吧。”
秦晚笛试图搭把手,杨九安摇摇头说:“不用啦,麻烦你了笛笛,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麻烦什么?小赵,你把沈老师的车停这儿。”
司机小赵将沈亦泽的车停下后,将车钥匙交给杨九安。
“那我们走了,改天再约。”
“好,慢走啊!”
黑色奥迪的尾灯消失在夜幕之中。
凌晨一点,小区里寂寂无声,唯有昏黄的路灯勾勒出两条紧紧依偎的人影。
沈亦泽朝着轿车驶离的方向挥手。
杨九安扫他一眼,没好气道:“别挥了,人已经走啦!”
心里想:这是喝了多少,傻成这样?明明说了少喝点,还喝成这样!
沈亦泽放下手,转身冲她笑,张开双臂企图抱她。
杨九安轻盈地躲开,这里可没东西给她支撑,万一他又犯浑,岂不直接将她压翻在地?
那就太囧了。
她躲到他侧面,扶住他的手臂,柔声说:“别闹,跟我回家。”
搭电梯上到13楼。
“你靠着墙,等我开门。”
“哦。”
沈亦泽乖乖地倚着墙,四肢却使不上劲,脚底和后背跟抹了油似的,身体贴着墙慢慢往下滑。
杨九安就开了个门,回头便见他一屁股坐墙根下,正抬头盯她,傻呵呵地乐个不停。
她又好气好笑,摇摇头,拽起他的胳膊:“你使点劲。”
沈亦泽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在她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站起。
进了屋,杨九安先将他扶到沙发上坐下,然后关上门,从鞋柜里取出一双小巧的凉拖,蹲下身替他将鞋脱下,收入鞋柜中。
“呼——”
她抹去额头上的汗渍,这家伙比她预计得更沉,扶他上楼远比从超市抗两袋米回家累。
她进厨房泡蜂蜜水——以前老妈宿醉归来,她都会泡一杯蜂蜜水用于解酒。
不过,跟老妈醉酒便情绪失控不同,他喝醉了似乎没什么异常,只是蠢蠢呆呆的,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喜爱和依赖,俨然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孩。
接到他电话时,她本来有些生气,可一见到他,听他在耳边撒娇般地呢喃她的名字,她顿时脾气全无。
都说酒后吐真言,醉成这样仍心心念念想着她,连报地址也是报的她家,足以证明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沈亦泽瘫在沙发上,环视一圈,大声喊:“安安!”
“诶!”
“安安!”
“来了,来了!”杨九安端一杯蜂蜜水出来,“怎么了?”
沈亦泽瞪大了眼问:“这是不是你家?”
“你知道的呀?”
杨九安在他身边坐下,将蜂蜜水搅拌均匀。
“我当然知道!我又没醉!”
“呵呵,你还没醉呢!”
“我当然没醉,我只是累。好了!我休息好了!”
沈亦泽坐直身体,做出精神焕发的样子。
杨九安不理他,舀起一小勺蜂蜜水,吩咐道:“来,张嘴。”
他丝毫不抗拒,顺从地听她指示。
喂了几勺后,他突然说:“你站起来一下。”
“啊?干嘛呀?”
杨九安一头雾水。
沈亦泽不解释,只是坚持:“站起来一下嘛!”
她摸不着头脑,却明白不能跟醉鬼讲道理,于是很配合地站起身来。
她刚站起来,就被他一把拽住。
这家伙刚刚还跟一滩烂泥似的,此刻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杨九安下意识发力抵抗,愣是没抵抗住,只得顺势侧坐在他大腿上。
两人四目相对,她顿时绯红了脸。
沈亦泽以双臂环住她,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嘿嘿笑。
见他笑得不正经,她愈发怀疑他根本没醉。
“喂我!”
沈亦泽朝她手中的蜂蜜水努努嘴。
杨九安瞪他:“有力气就自己喝,我不喂了。”
“我没力气,使不上劲。”
他说完,立刻跟无赖似的将脑袋耷在她的香肩,身体无力地紧贴着她。
口口声声说使不上劲,双臂却将她箍得死死的,任凭她如何用力,始终挣脱不得。
杨九安求饶道:“好好好,我喂,我喂,你坐好。”
沈亦泽重新坐正,一眨不眨看她,看她瓷白里透着玫红的润泽肌肤,看她小巧可爱的耳朵,看她如柳叶细长的眉和光晕流转的眼波……
她一勺一勺慢慢喂他。
一杯半满的蜂蜜水并不很多,可一勺一勺地喝,却能喝很久很久。
待蜂蜜水喝完,沈亦泽的腿也麻了。
他伸直腿,轻轻揉捏。
“腿麻了吧?”
“嗯,有点。”
“活该!”
杨九安哼一声,将杯子拿进厨房清洗干净,等她出来,沈亦泽已经靠在沙发背上睡着了。
她忍不住打个呵欠。
犹豫了一下,仍然叫醒他:“去床上睡吧。”
沈亦泽微微睁开惺忪的眼,应一声“好”。
杨九安将他搀进书房,脱掉他的外衣,协助他平躺而下。
她正想拿毯子给他搭上,手腕却被他抓住,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他手上传来,她一个趔趄,径直栽倒在床。
沈亦泽立刻像条蛇一样缠住她,将她环抱在怀里。
杨九安被他紧紧环住,枕着他结实的手臂,脑袋被迫埋在他宽厚的胸膛里。
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脑海里突然蹿出几百只野鸭子,思绪被搅得一片混乱,唯有心跳的轰鸣格外清晰。
他的心跳同样清晰可闻,却不似她的那般急促,而是沉稳且有力的。
她深深呼吸,轻轻扭动身体,试图挣脱他温暖的怀抱。
“安安,别动,给我抱抱。”
沈亦泽凑到她耳边喃喃。
他温热的气息如细微的电流,酥麻之感自耳朵传遍四肢百骸,她感到浑身无力,神经却紧绷着。
拥抱也好,耳语也罢,这些亲昵的动作她早就习以为常,只是发生在床上,实在猝不及防,令她紧张不已。
安安老实了几分钟,突然又挣扎起来。
沈亦泽轻声恳求:“别走——”
“我不走,我搭一下毯子,别着凉了。”
他“哦”一声,松开环住她的双臂,目不转睛盯着她,生怕她跑了。
杨九安坐起身,先脱掉牛仔外套,然后拉开毯子,重新躺下。
沈亦泽再次拥她入怀,轻轻摩挲她的绒毛睡衣,细嗅她发梢的芳香,感受她身体的温暖和柔软。
只要她在,就很踏实、就很安心;只有她在,他才真正属于这里。
因一个人,爱一座城。
因为安安,他爱这个世界。
“这样睡你胳膊会麻的。”
杨九安撑起头,示意他把胳膊抽出去。
沈亦泽不以为意:“没事,我就想让你枕着。”
“不要,我要睡枕头。”
“可我想抱着你。”
“唔……这样,你把手伸我脖子下面,对,就这样。”
摆好姿势没几秒,杨九安抱怨:“不行,你胳膊太粗了,硌得我脖子疼。你就单手抱着我吧。”
“好吧。”
沈亦泽只好收起右手,左手紧紧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嗯,这样还行。晚安~”
“晚安~”
几分钟后,安安又不行了,她踢开毯子,直呼好热。
确实有点冒汗,沈亦泽也感受到了。
他一身衬衫尚且如此,安安穿着绒毛睡衣,只会更热。
“你没有薄一点的睡衣吗?”
“我……没有!”
杨九安矢口否认。
其实是有的,不过是件相当清凉的吊带。
换上吊带跟他相拥而眠?
绝对不行!
她试图跟他拉开点距离,透透气,却忘了他们睡在书房的单人床上,她只往后稍微挪了一点,身体便悬空出去半截。
“啊呀!”
她惊呼一声,险些没摔下床,得亏沈亦泽反应快,一把将她失衡的身体扶正。
他翻身下床,不等安安发问,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
杨九安一脸的惊慌失措:“干嘛呀?”
沈亦泽不答,一声不吭地将她抱进卧室,轻放在加大的双人床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以俯卧撑的姿势床咚她,直勾勾注视她的双眸。
漆黑之中,看不见她娇俏甜美的面容,只看得清她柔美的脸部线条,即便如此,也足够诱人了。
杨九安的心几乎快要跳到嗓子眼,她伸手推他,催促道:“快睡觉吧,很晚了。”
沈亦泽不为所动,只是问:“我睡你的床,你会嫌弃吗?”
“你立刻睡觉的话,我就不嫌弃。”
“如果我不立刻睡呢?”
“你、你不睡觉想干什么?”
杨九安推不动他,便收手护在胸前,紧张兮兮地盯着他。
沈亦泽勾起嘴角笑笑,不答反问:“你听说过禽兽和禽兽不如的段子吗?”
“我、你……不可以!”
杨九安听说过,因此更加慌张。
她话音未落,就见他忽然俯低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