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点半,杨九安和冯乐离开小屋。
出门前,沈亦泽还听见冯乐问:“穿这么少,冷不冷啊?”
忍不住悄悄翻个白眼,心说今天阳光这么好,还冷,冷个屁啊!
8点左右,蔡佑宁、徐沛和秦晚笛相继下楼。
“哟,今天什么日子啊?还有人给做饭呢?”
三人看见桌上摆好的餐具和食物,都很是意外。
沈亦泽笑道:“随便做了几个三明治,凑合着吃吧!”
徐沛感慨:“家里有个会做饭的,真好。”
“应该是有个会做饭又勤快的,真好。”
蔡佑宁拉开餐椅坐下,补充一句。
秦晚笛瞪他一眼:“意思是我不勤快呗!”
“我没说你,我是说我们三个都不如沈老师勤快——”
本来大家叫他“亦泽”的,这两天被珊珊带坏了,也改口称沈老师。
蔡佑宁咬一口三明治,登时眼睛一亮。
“这味道,绝了!”
他竖起大拇指。
“真的吗?”
沈亦泽将灶台收拾干净后坐上桌。
“真的!真好吃!你自己尝尝!”
沈亦泽便也尝了一口,其实一般,只能说不难吃,跟灌汤包、豆浆油条和肥肠粉比起来,这玩意儿不比一坨塑料强多少。
但考虑到制作的时间成本,这味道也还算过得去了,起码比水煮花菜强。
8点一刻,沈亦泽出门。
先给何宇打了个电话,确认今天没有重要的日程,然后让他把不重要的日程全部往后排。
今天是周五,明天将迎来第四位男嘉宾,后天便是第一场约会,如此关键的时候,他必须好好准备,岂能被公司的琐事缠身?
把计划重新捋一遍,可能会派上用场的东西他早已买齐,对着清单第n次核对,所有的所有,都是按照安安的喜好买的,只要她敢来,他就敢让她动心。
确认无误后,他坐在沙发上思索良久。
昨晚蔡佑宁的自弹自唱给了他很大的启发,音乐是他的强项,远远强过他的厨艺,应该多多展示才对。
他翻出家里那把木吉他,只一眼,又把它放回原处。
且不说手感和音色,光是这个材料和设计他就不满意。
得买新的。
吉他还不够,大家都会的东西,没法显出他的与众不同来。
他立刻想到钢琴。
他唯二精通的乐器便是吉他和钢琴,既然吉他不够,那就钢琴来秀。
弄架钢琴去心动小屋显然不太现实,只能退而求其次,买架电钢琴好了。
说干就干,沈亦泽立刻驱车前往琴行。
跑了好几家琴行,就跟武侠小说里主角挑兵器似的,精挑细选,千挑万选,终于选到称手的乐器。
吉他还好,电钢琴死沉死沉的,还大,160公分的长度,80公分的宽度,他可搬不走。
他本来也想,要不干脆买个电子琴算了。这个念头仅闪过一秒就被pass掉,麻烦是麻烦点,但为了给安安一个好的听感和体验,再麻烦又有什么关系呢?
要不是小屋场地有限,他都想直接弄架钢琴过去了。
他搬不走,只有让琴行的工作人员送。
一路奔波回到小屋,已是下午5点。
打开门,招呼师傅搬琴。
出乎意料的,蔡佑宁正在客厅坐着。
他看见沈亦泽弄回来一架电钢琴,明显受到了惊吓,连忙站起来,略显慌乱地问:“什么情况?有什么活动吗?”
“没有——师傅,放这边儿吧,再往窗这边挪挪。”
师傅提醒:“放窗边不合适,要避免阳光直射。”
沈亦泽心说合不合适我还不知道吗?我在乎的是这架破琴吗?我在乎的是这个气氛!
坐在落地窗前,一边沐浴阳光,一边为她弹琴……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很兴奋!
他知道跟这几个五大三粗的师傅说不通,只能重复:“就放这里。”
师傅撇撇嘴,一副“又一个不懂装懂的纨绔子弟”的表情,但既然买家坚持,他也就懒得过问,拿了钱立马走人。
送走师傅,沈亦泽才回过头来跟蔡佑宁解释:“我寻思着家里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就买架钢琴回来,偶尔弹弹,给大家助兴——你会弹吗?”
蔡佑宁点点头:“会一些。”
“……”
你咋啥都会呢?!
“那你上手试一下呗!”
沈亦泽招呼蔡佑宁弹琴,想借机看看他的水平。
跟钢琴相比,电钢琴最大的优点便是不用维护和调音,插上电源就能用,而且音效和手感远远胜过电子琴。像沈亦泽这种普通家庭出身的小孩,学钢琴几乎都是从电钢琴练起,只有富家子弟才玩得起正儿八经的钢琴。
蔡佑宁显然就是传说中的富家子弟。
沈亦泽看他手脚的摆放和身体的姿势,就知道他平时比较常弹正儿八经的钢琴。
所幸的是,他的钢琴技艺不如他的吉他,更远远不如沈亦泽,这令他稍微松一口气。
一曲弹毕,换上沈亦泽。
他在琴行蹭了一上午琴,尽管还没完全找回当初的状态,但二十年如一日的苦练不会白费,手感、乐感、琴感早已融入灵魂,再怎么拉胯也绝对比蔡佑宁的水准高。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听沈亦泽弹完两个小节,蔡佑宁的眼中就只剩下惊叹和佩服,他瞬间就明白他的室友为何要买架电钢琴回来了,不禁为冯乐默哀数秒钟。
“厉害厉害!”
等沈亦泽弹完,蔡佑宁由衷赞叹。
“吉他你也会吗?”
他见沈亦泽还拎了个吉他回来,故有此一问。
“会,晚上再弹给你们听。”
蔡佑宁立即心领神会,笑道:“明白明白。”
今天由蔡佑宁和徐沛做饭。
6点,徐沛到家,两人抛下沈亦泽进了厨房。
一刻钟后,秦晚笛到家,跟沈亦泽寒暄两句后也进了厨房。
三个人的厨房,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没过多久,秦晚笛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壶熟悉的柠檬水。
沈亦泽顿时乐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喝这个。”
昨晚给她倒了一杯她都没怎么喝。
秦晚笛无奈道:“喜不喜欢都得喝呀!”
沈亦泽哈哈一笑:“喝点挺好的,富含维生素C,降血压。”
“听蔡蔡说,电钢琴是你弄回来的?”
“是。”
“我可以弹弹吗?”
“放这里就是供大家消遣的,你这话太客气了!”
秦晚笛笑笑:“那我就献丑了。”
她说完,在电钢琴前坐下,娴熟地弹奏起来。
秦晚笛学民乐出身,会点钢琴他一点儿不意外,意外的是她竟弹得如此之好,
如果将钢琴的学习粗略地分为三个阶段,那么第一个阶段应该是弹谱,即谱面上写的东西都能弹出来,不只是音符,还包括强弱、跳音、保持音、顿音、渐快渐慢等。
第二个阶段则是变化,即有能力依照个人的理解对曲子做出一些处理,不同的曲子可以弹出不同的感觉。
第三个阶段则是风格,即能够精确把控细微的音色和情感,形成个人风格。
蔡佑宁的水准大致处于第一阶段中期,有一定基本功,但弹谱还不够准;秦晚笛则明显处于第二阶段初期,有一些变化,但还不够游刃有余,尽管如此,也已经很强了,没有十数年的苦练,是到不了这种程度的。
“很久没弹,生疏了。”
弹完一曲,秦晚笛一边活动指关节一边感叹。
得亏你生疏了,不然如何显出我的高明?
沈亦泽心里想着,嘴上说:“你太谦虚了,很完美的演奏,至少我没听出任何瑕疵。”
“谢谢。听说你钢琴弹得很好?”
“还算不错。”
沈亦泽没有谦虚,过分的谦虚就是虚伪,论水平,他早过了第二阶段,距离形成个人风格也只一线之隔,比蔡、秦两人确实高出不少。
在中文的语境里,“还算不错”差不多就是“非常出色”的意思,秦晚笛一听他这么说,顿时来了兴趣,起身说:“你来一首吧!”
沈亦泽正想说晚点再弹,忽然瞥见窗外的庭院里,一道由远及近慢慢清晰的苗条身影,话到嘴边便改了口:“好啊!”
他却没有立即上手弹奏,而是搬来落地灯,再将窗边的灯光亮度调好,窗外和窗内、窗边和客厅,光线的层次感一起,气氛立马就有了。
大半年的摄影可不是白学的,别的不说,至少布景采光的基础知识已经具备。
“你……在干嘛?”
秦晚笛一头雾水,等沈亦泽忙完这一切,坐钢琴前摆好姿势,就听见玄关传来动静,紧接着,门被拉开。
秦晚笛瞬间领悟,会心一笑,招呼道:“安安,你过来!我们听沈老师弹琴!”
优秀!就喜欢跟这么优秀的人打交道!
沈亦泽乐呵呵地朝她竖起大拇指,听见脚步越来越近,连忙管理好表情——弹琴是多优雅的一件事,你见过谁一脸傻笑地弹琴吗?
杨九安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挽住秦晚笛,满脸惊诧:“哪儿来的钢琴啊?”
秦晚笛笑道:“这就要问沈老师了。”
感受到杨九安询问的目光,沈亦泽保持着优雅高贵的姿态,只淡淡地说了四个字:“琴者,情也。”
两人皆是一怔,杨九安俏脸一红,没好气道:“我问你哪儿来的琴,又没问你琴是什么!”
沈亦泽直勾勾注视着她,一本正经地说:“这里一直都有情,只是你一直没发现而已。”
杨九安的小脸刷的一下就熟透了,连耳根子都隐隐生热。
秦晚笛起一身鸡皮疙瘩,却情不自禁地露出吃瓜群众的笑容。
氛围正浓,忽然响起的“咚咚咚”玻璃声打断了三人的思绪。
扭头看去,落地窗外,珊珊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冲沈亦泽招招手,示意他出去一下。
不是吧,这种时候……你有没有眼力啊?
无奈归无奈,沈亦泽只好对两人说声稍等,然后快步走到庭院。
“沈老师,注意规则啊!”
没等沈亦泽站定,珊珊急切地说:“才第三天,你现在告白了,后面25天还怎么录?”
“我哪儿告白了?”
沈亦泽一脸懵逼。
珊珊正色说:“任何含蓄的、委婉的、暗示的、间接的告白都不允许。”
话音未落,就听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小沈啊,并非我们有意为难你,只是这毕竟是一档节目,我们要为节目效果考虑。你且耐心一点,把告白放在最后,也把悬念放在最后,这样才有看点,才有长期的吸引力。你是策划,应该比我们更懂才是。”
沈亦泽朝声源处看去,不禁一惊:“楠姐?”
苏楠微笑道:“这两天的录制我看了,作为过来人,我可以向你保证,安安对你肯定有好感,所以你不必这么着急,用心对她,没问题的。”
沈亦泽无奈道:“我真没有表白的意思,我只是——行吧,我会注意的。”
江南台的立场他可以理解,也尊重,而且他本来就不急,对安安这样的女孩,急躁只会适得其反。
回到屋内,只见秦晚笛,于是问:“安安呢?”
秦晚笛笑呵呵说:“换衣服,马上下来。要不,你先把姿势摆好?”
“……”
沈亦泽知道秦晚笛在调侃他,但他仍按她说的做了。
杨九安趴在床上,把脸整个的埋在枕头里。
她已经迫使自己冷静好几分钟了,可仍止不住的脸红心跳。
以前看电视剧看小说,每当出现类似的情节,她就觉得肉麻的要死,可是……现在主角换成自己,感觉竟还不错?
为什么要当着笛笛的面说啊,烦死啦!
一想到秦晚笛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就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呼——”
她坐起身,抱着枕头,深深呼吸。
调整好心情,下楼。
“你可算下来了!”秦晚笛笑,“沈老师,请开始你的表演。”
沈亦泽没有立即开始,而是问:“你们会唱《追光者》吗?”
杨九安立即举手:“会!”
你当然会。
沈亦泽肚子里说一句,把目光转向秦晚笛。
秦晚笛说:“听过,记不住词。没事,你们唱,我听。”
他本来就只是礼貌地询问一下,当即点点头,轻轻舞动手指,《追光者》的前奏便如流水一般从他指间倾泻而出。
“如果说
你是海上的烟火
我是浪花的泡沫
某一刻
你的光照亮了我……”
沈亦泽的声音一出来,杨、秦两人立刻对视一眼,均看见彼此眼中的惊愕。
杨九安只有一个感受:好听!
她很喜欢这首歌,不仅因为这首歌是江怡宁唱的,更因为心疼——心疼歌词描述的那份默默又卑微的感情,每次听这首歌,她就会想起她大学时最好的朋友,一个在感情里同样默默又卑微的好女孩。
她静静聆听,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他的声音好有感情,仿佛不是在唱歌,而是在述说,述说他的亲身经历。
你也和筱筱一样,曾有过一段记忆深刻的暗恋吗?
她看着他,心里这样想着。
秦晚笛不同,她到底是学音乐的,沈亦泽一开口,她就知道他绝对学过声乐,无论音准、气息,还是咬字、停顿,都处理得恰到好处,这等唱功,几乎可以和专业歌手媲美!
“如果说
你是遥远的星河
耀眼得让人想哭
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
总在孤单时候眺望夜空——安安!”
沈亦泽抬抬手,示意安安唱副歌。
杨九安一怔,就听见他为她轻声数拍子:“一、二、三、进!”
四拍休止之后,杨九安已调整好状态,跟着沈亦泽的伴奏轻声唱: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
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我可以等在这路口
不管你会不会经过……”
杨九安的声音甜甜糯糯,尽管有些音略微失准,但那又怎么样呢?在他的耳中,这就是最动听的歌声,远比江怡宁唱得动人。
第二段副歌,沈亦泽也加入进去,跟杨九安合唱:
“每当我为你抬起头
连眼泪都觉得自由
有的爱像大雨滂沱
却依然相信彩虹……”
在一段漂亮的即兴加花之后,沈亦泽弹下最后一个音,余音却似未散,在空荡的客厅里飘散不绝。
“啪啪啪啪啪……”
秦晚笛卖力鼓掌,大声叫好:“好听好听!你们硬生生把一首暗恋的歌唱出了恋爱的感觉,也是很厉害!”
“哪有!”
杨九安矢口否认。感受到某人笑盈盈的目光,她赶紧说:“我去看看他们饭做好没!”
说完,便一转身哒哒哒哒跑进厨房。
蔡佑宁和徐沛显然都不是太会做饭的人,一直忙活到7点半才开饭,烤羊排煎大虾炸鸡翅……又是一堆高热量食物,真油,但真香!
秦晚笛扫一眼众人,诧异道:“冯乐呢?”
“哦,忘了告诉你们,他说他下午有个比赛,晚上不回来吃饭,让我们不用等他。”
杨九安拉开沈亦泽身边的座位坐下,解释说。
“他早上告诉你的?”
他问。
杨九安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他还邀请我下次一起做饭了。”
沈亦泽瞬间噎了一下。
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种正常的邀请,按规则是不能拒绝的,所以她肯定是答应了。
“那下下次我们俩做呗!”
他只能亡羊补牢了。
“下下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
“无所谓啊,我先预约着呗,可以吗?”
“嗯……”
杨九安托着腮思考片刻,莞尔笑道:“如果这个周末过得愉快的话,可以啊!”
沈亦泽正色说:“会的,我保证。”
饭后,秦晚笛拿出一把尤克里里,提议来个三重奏。
沈亦泽有点傻眼,忍不住问:“你不学民乐的吗?怎么会这么多西洋乐器?”
秦晚笛不以为然:“谁说学民乐就不能会西洋乐器了?”
“你究竟会多少种乐器?”
“十几种吧。”
秦晚笛说得轻描淡写,其余四人都惊得不行。
“别愣着了,来吧!沈老师你负责钢琴,蔡蔡吉他,我尤克里里,安安和沛沛你俩主唱——想唱什么?尽管说,我们给你们伴奏。”
杨九安略显兴奋地问徐沛:“你会唱《珊瑚海》吗?”
我会我会!
沈亦泽在心里大声说。
他没有吭声。既然是一起玩,大家高兴才最重要,他不能光顾着自己出风头。
来日方长,以后多的是单独给她唱歌的机会,不必这么急于表现。
找出珊瑚海的曲谱和歌词,其实他根本不需要看,这首歌刚发不久,他还记得每一个音符。
“海平面远方开始阴霾
悲伤要怎么平静纯白
我的脸上始终挟带
一抹浅浅的无奈……”
小屋的第三个夜晚,歌声萦绕,而且,没有冯乐,也没有柠檬水。
愉快的夜晚。
又到了每天的短信时间。
“我可以等在这路口,相信你一定会经过。”
写好短信,发送。
他轻轻敲打沙发扶手,耐心等待。
虽然不知道她上班途中的情况,但他觉得,这条短信应该会发给自己。
几分钟后,屏幕亮起:
“明天我要睡懒觉!”
那我给你做早饭。
他笑着,在心里默默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