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蒋建国的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看到你们几个现在都这么争气，这么懂事，我是打从心眼里高兴啊！”
“这么些年，你们跟着我受苦了，都怪我没本事……当初你妈不顾你姥爷他们的反对嫁给我，我其实也知道自己配不上她……”
听到这里，蒋波和蒋静瑶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觉得头皮发麻。
又来了！
蒋南笙也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亲爹下一句话就话锋一转——
“我知道你妈一直都忘不掉那个老李头，我也知道人家是文化人，我只是个大老粗！”
“你妈嫁给我以来，受了这么多委屈，吃了这么多苦，至今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老李头都上城里做什么书记去了，唉！”
“比不过，比不过啊！怪我没本事，没能给你们母子几个过上什么好日子，就连南笙结婚那会儿，都没准备什么像样的嫁妆……”
说到这里，蒋建国羞愧难当，竟捂着脸低声哭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坐在他身旁的徐牧云手足无措。
老丈人老泪纵横，他该说些什么，还是做些什么好？？
孙秀清恼羞成怒，“啪”地放下筷子，沉着脸说：“当着孩子们的面，你说这些是想干什么？！”
好好儿的一顿团圆饭，就因为这几句酒后的醉话，给破坏了。
壮壮原本还在啃着鸡腿，见到姥姥姥爷这副模样，也愣在了那里。
小家伙软软糯糯地说：“姥爷，您是不是也想吃鸡腿啊？还有一个啊，您吃，别难过了！”
奶声奶气的安慰，让蒋建国老脸一热。
他抹了把脸，抬起头来，“姥爷没事儿，就是随便聊聊。”
孙秀清冷哼一声。
“这种话你也不是头一回说了，每次喝多了就拿老李头来说事儿！”
“既然今天孩子们都在，咱们索性就摊开来说！老李头当初是我们家中意的对象没错，可我不是没跟人家谈过吗？”
“我们两家充其量也就是关系比较好，打小就认识，这又怎么了？我孙秀清行得正坐得端，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倒像是我不守妇道似的？！”
“这么多年我安守本分跟你过日子，我提过老李头一次没有？我哪里表现出对他念念不忘了？明明对老李头耿耿于怀的人是你！”
眼看着母亲情绪激动起来，蒋南笙就对壮壮说。
“儿子，你吃饱了是吧？那去院子里帮姥姥喂鸡好不好？”
壮壮看着手里的鸡腿，认真地说：“我没吃饱啊，鸡腿还有这么多呢。”
蒋南笙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果然，和一个三岁小孩玩儿什么暗示，是行不通的，完全不理解她的意思。
徐牧云拍了拍壮壮的头。
“鸡腿可以去院子里吃，你去看看，月亮出来了吗？今天的月亮可是一年之中最大最圆的。”
听到这个，小家伙的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挪着小屁股滑下凳子，“好嘞！我这就去看月亮！”
蒋静瑶拿着小马扎追了出去，“壮壮，你坐着看吧！一会儿吃完了鸡腿记得擦手啊，给，纸拿着。”
壮壮笑眯眯道：“谢谢小姨！”
把不谙世事的小家伙打发走，大人们总算能无所顾忌地说话了。
蒋建国着急又懊恼，他摸了摸自己的头。
“你看你这话说的！我也没说你什么啊，但我知道，你们家当初是拿我和老李头做比较的，所以……”
孙秀清压根儿就不想听他的解释，直接打断了蒋建国的话。
“所以什么？！我那时还没嫁人，家里给我多选几个，劝我考虑清楚有什么错吗？谁家父母不为子女着想？？”
“再说了，我最后选的人是你，和你结婚之后，除了回娘家会碰见老李头之外，我们没有任何来往！”
“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在计较什么！我和老李头早就各有各的生活了，人家过得好不好，关我们什么事？！”
“咱就不能安安稳稳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吗？你就这么喜欢跟人较劲？”
蒋建国激动地说：“我没跟谁较劲！我就是气不过他老李头混得比我好！！”
这蛮不讲理的话，彻底把孙秀清给激怒了，尤其还是这么个态度。
“你有毛病吧？？人家有文凭有能力，混得比你好不是正常的吗？你和人家的起点都不一样，这有什么可比的？”
蒋建国也不乐意了，一张脸比那锅底还要黑。
他瞪着通红的双眼。
“瞧瞧！！你总算说出心里话了是吧？！你不就是嫌我没文化没有能力吗？既然这么瞧不上我，那你找老李头去啊！”
气头上脱口而出的话，最是伤人。
孙秀清本来就因为丈夫的无理取闹生气，这会儿又听了这样的话，更是气得眼圈都红了。
“蒋建国！！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要是冲着这些，当初还不如直接嫁给老李头，犯得着跟你过？？”
眼看着战火越来越激烈，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先劝谁比较好。
徐牧云轻咳一声。
“爸，妈，都在气头上，一人少说一句，先消消气儿。咱有话好好儿说，光说气话也解决不了问题，对吧？”
虽然老两口已经剑拔弩张，但女婿的面子还是给几分的。
蒋建国是喝多了，但他不过就是借酒装疯，想趁机发泄心中的委屈和怨忿。
他又喝了一口酒，阴阳怪气道：“我哪儿有资格生气？是我没本事！”
“这么多年也没混出个人样来，别说追上人家老李头了，哪怕是回你姥姥家，也没能给你妈争面子…… ”
“当年你妈嫁给我，没少被人笑话，都说她是下嫁，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我也知道委屈了她，这么多年也没舍得让她干什么脏活重活。”
“可我就是不如别人，没挣大钱，也没当大官，让你妈面上无光啊！”
蒋南笙听着父亲这自怨自艾的话，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沉吟半晌，她神情冷冽地说。
“既然您给不了我妈更好的生活，还一天天唉声叹气的，干脆你俩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