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虞言语淡淡，闵国公有心找她麻烦也得顾忌堂下众人。
他从昨日开始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但是府内府外一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直到方才不久，京兆府尹派人请他们夫妇二人过来，闵国公心里咯噔一下，但是想想自己最近好像也并未做什么逾矩的事情，遂稍稍定心。
京兆府尹大概是心里有点发虚，惊堂木一拍，没甚力道，金吾卫看了他一眼，二人嘴里都有些发苦。
此次这事牵扯的人太多，他们二人就是再师出有名，里边牵涉的高官也忒多了些。
白虞靠在陆压身上，小声开口，
“凡间都是这么处理事情的嘛？也忒磨叽了些……而且你瞧瞧，那什么国公老爷，看起来嚣张得很！”
“诸人都有所顾忌！”
陆压比白虞见得多，他不如白虞对此事上心，但是顾忌着白虞的情绪也没有多说。
二人不再开口，看着那位京兆府尹处理。
“堂下何人？”
男人身上血污不少，从被拖进这个地方他便是这么一副垂着头，似是打断了骨头的模样。
京兆府尹开口问话他也不答，旁边的人将他的头发揪住抬起。
看见他容貌的人俱是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天哪，这也长得太过……”
“是啊是啊……半夜见到这人岂不是要被吓死……”
“……瞧，一只耳朵也没了，想必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就是不知道……这种人是哪家的……”
“听闻那翠明楼爆炸那日还发现了一条密道，里边就是这个人残害了六七个年轻女子……你们以为那些女子是失踪了吗？分明就是被掳掠到了那儿……啧啧，谁知道里边都发生了什么……”
外边一阵骚乱，白虞眉头微皱。
众人都在谈论男人的面容，但是只有闵国公夫人定定的盯着堂下的人，陆压看着他慢慢的从不可思议到惊恐再到崩溃……
“我的儿……”
“儿……吾儿……”
声音越来越大，闵国公夫人从椅子上起来，一步一步的走过去，闵国公一惊，也下意识的去看地上跪着的人，京兆尹与金吾卫大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闵国公夫人这是……”
京兆尹明知故问，但是闵国公夫人这会儿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东西了，她走到男人身前跪下，慢慢的伸手想要摸他的脸，但是对方偏头，她摸了个空。
“吾儿……我是你娘亲……”
闵国公夫人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除了个别知情人俱是一脸不可思议。
“什么？！这个恶人是闵国公夫人的儿子？！”
“……闵国公府一共就两位公子，一个世子，一个公子不过才十三岁，这个又是……”
“哎，我听说，当初闵国公夫人可是有一儿一女的，女儿是荣喜郡主，儿子……好像是天生残疾，长相恶煞，有术士算命说他克父克母……不是早早就被送到外边去了吗？！”
“……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他长得丑也能对得上……”
“可……”还有人觉得不大真实，“说来这位公子不是早就死了吗？”
“哦，你说前些年啊！”一个中年人压低声音，“听说当年外边的那庄子燃了一把大火，里边的人都死绝了，没一个逃出来的……那位虽是主子，但是听闻受了不少罪，那把大火说不准也是他放的……”
“真的？”
“骗你干嘛！那位现在能掳掠那么多女子虐杀，想必也不是一个手善的，当初能一把火拉着那么多人下地狱，如今看来也尽是报复了……”
“哎，管他呢，若真是他害的人，想必大人也不会徇私……”
外边众人议论不止，闵国公脸色青白，走过去一把拽起闵国公夫人，“这人不是……夫人认错了！”
“就是吾儿……”
闵国公夫人泪流满面，一双细白干瘦的手抚上男人的脸颊，“吾儿颈侧有一枚红痣……这就是吾儿……老爷，吾儿没死……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呀！”
声音凄厉，一张颓倦的脸终于出现一点活色，她一手抚着男人脸，一边转头向闵国公哭，“就是吾儿……老爷你快看呐！”
如果之前众人还有所怀疑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完全相信了。
闵国公夫人如此动情，若非亲子又怎会哭成这样，有心肠过善的也不禁低叹：“造化弄人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闵国公夫人儿女接连出事，如今没疯都是她刚强……”
话音刚落，却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闵国公生生将闵国公夫人拽起来，“夫人认错了……这个掳掠女子为虎作伥的根本就不是我儿！”
他力气大，将夫人几乎从地上拖离，但是闵国公夫人又哭又闹，“老爷……那就是吾儿……妾身万万不可能认错……吾儿，那就是吾儿……”
夫妻二人当堂闹起来，京兆尹和金吾卫大人都有些尴尬，有心劝两句，但是无从下手，就是随侍的丫头和奴仆也在外边，根本不敢踏进来一步。
“哈哈哈……真是讽刺！”
现场乱糟糟的，跪在地上带着镣铐的男人却大笑，“生而不养，养而不教……最后为图个干净将我弃了……闵国公啊闵国公，身为你亲子……我只觉得恶心！”
闵国公身子一僵，其夫人趁机挣脱束缚，连滚带爬的过去跪在男人面前，“吾儿吾儿……”
她不停地抚摸着男人的脸颊，满心疼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娘亲对不起你，娘亲没有留住你，没能保护好你……娘亲有罪啊！”
闵国公夫人发髻散乱，一脸的泪水，男人抬头，一张狰狞的脸骇人，但是闵国公夫人只是不断地摩挲着他的脸，“娘亲对不起你……吾儿……”
“我也不是个好东西！”
男人嗤笑，“我与我那个身为闵国公的爹一模一样，不是个好东西……”
他任由闵国公夫人摸着他的脸，眸色晦暗，“大人……我的的确确是闵国公府的嫡长公子……庄子上的火是我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