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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于浩无奈的摇头,“你家老爷子心也真够狠的,把发妻丢在疗养院里,这么多年看也不看一眼。”

聂东晟背对着他吸烟,侧影的轮廓深邃,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沉默半响后,他才说道,“一会儿把万源集团的资料发到我邮箱里。”

“你不是说对那个项目没兴趣吗?”于浩不解的说道逆。

“没兴趣并不代表这个案子没有可操作性,有钱赚没道理不做。”聂东晟回答。

“好吧。”于浩向办公室门外走去,打算回去整理万源集团的相关资料。聂总裁圣意有变,他这个小跟班也只能认命的被差遣。

于浩刚走到门口,却又停住脚步,转身对聂东晟说,“差点忘了告诉你,顾一宸回来了,你不去和未来的大舅子联络一下感情?”

聂东晟淡漠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在水晶烟灰缸上轻轻的弹了一下指尖的烟灰,依旧沉默是金鼷。

“得,你就憋着吧。我懒得管你的事。”于浩自讨了个没趣,耸肩离开。

今儿早上江离然还取笑他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当时就还了江离然一拳:你丫的骂谁是太监,老子行着呢。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顾一念上了趟厕所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凌晨五点钟,时间尚早,她抱着被子坐在床头发呆。

昨晚睡得并不算好,一直在不停的做梦。算不上是美梦,但也绝对不是噩梦。

梦中下着和昨天一样的倾盆大雨,她和一个男人站在雨中忘情的拥吻着,然后,他把她带到了停在路边的车子里……他虽然温柔,可她还是很痛,咬着牙忍着不哭。结束的时候,她看到车座的垫子上有红色的血迹,是她的血,她的第一次。

……

顾一念用力的锤了下脑袋,她觉得自己一定是魔障了,才会做这种春.梦,可是,梦境偏偏又是那么的真实,好像它真的曾经发生在她的生命里。

顾一念的脑袋突然像炸开一样的疼着,疼的几乎无法忍受。她丢开被子下床,穿上拖鞋走进厨房里,翻出放药品的盒子,找了一片去痛片吃下去。

客厅的角落里放着一把意大利产的大提琴,她已经很久没有动过。

小的时候,母亲带她去少年宫学琴,老师说她对音乐很有天赋,学了几年之后,钢琴、小提琴、大提琴,常见的乐器她几乎都精通,特别是大提琴,顾一念爱极了把它抱在怀中的厚重感。

母亲活着的时候给她做过人生规划,等到她十八岁的时候,就送她去音乐之都维也纳留学深造,她的梦想也是抱着心爱的大提琴,站在世界舞台上。

可是,当她车祸之后醒来,却发现自己的人生已经改变了原本预定的轨迹,母亲的离世,让一切成为了谜团,再也没有人能为她解答。

顾一念抱起大提琴,有些生疏的拉动琴弦,低沉而略带着伤感的曲调缓缓的流淌在屋子里。正是那首《蒲公英的约定》。

一起长大的约定,那样真心,与你聊不完的曾经。说好要一起旅行,是你如今,唯一坚持的任性……

忧郁唯美的大提琴声中,突然夹杂进一道急促的敲门声,咚咚咚的,一声强过一声,催命一样。

顾一念把琴放在一边,起身去开门,邻居的女人穿着一条吊带睡裙,披头散发的站在门外,一脸的不满,嗓门也扯得很大,“你怎么回事啊,大早上的拉丧曲,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们这种正正经经上班的人可和你比不了,你靠脸蛋吃饭,不起床也有人把钱送到床边。”

隔壁邻居的男人有点好色,见到稍有姿色的女人就走不动道。在电梯间遇见的时候,没少和顾一念搭讪,他女人因此看顾一念很不顺眼,又因为顾一念经常应酬晚归,穿的衣服又漂亮昂贵,便不把人往好的地方想。

顾一念早晨拉大提琴也的确有点理亏,又想着息事宁人,于是说了几句软化,道了歉。女人这才嘟嘟囔囔的离开,仍抱怨着顾一念的不是。

她打发掉邻居,回屋之后点开热水器洗了个澡。刚洗完澡,换好了衣服,房门就又被人敲响了。

顾一念赤着脚从浴室里走出来,一边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边向门口玄关走去。“来了,来了。”她口中回道,心想:这一大早,一个个的都像催命一样,不知道这次又是哪条冤魂上门了。

她一只手扯着毛巾,用另一只手开门。门一开,先是愣住,然后直接激动的扑到了对方怀里。

“哥!原来你真的回国了,我还以为发布会现场是我看花眼了呢。”

顾一宸穿着长款的亚麻色风衣,身上还带着几分室外的冷意。他宠溺的伸手揉了揉顾一念湿漉的头发,说道,“先进去再说吧。”

顾一念高兴的有些过了头,这才想起让顾一宸进屋。

她随手把毛巾丢在茶几上,迅速的动手拾起散落在沙发上的裙子、上衣,还有胸衣,直接塞进浴室的洗衣机里,然后才回到客厅,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家里有些乱。”

顾一念的生活能力一直很差,但结了婚还这样,不得不让顾一宸担心,这只能说明一点,就是她的婚姻并不幸福。

“日子都过成这样了,陆英琦也不管管你?”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皱眉问道。

“我们两各忙各的,顾不上这些小事,钟点工每周会来清理一次。”顾一念避重就轻的说道,随后便岔开了话题,“哥,你怎么突然回国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回国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就会回去。”顾一宸说。

顾一念点了点头。顾一宸做风投,忙得很,的确不能在国内做过多的停留。

“外婆最近身体怎么样?”他又问。

“老样子,一个月前心脏病住了一次院,现在恢复的还可以。她一直都念叨着你呢。”顾一念回道。

“陪我去看看她老人家,我也怪想她的。”顾一宸说。

老人家和过世的丈夫都是大学教授,她至今还居住单位分的教师家属楼里,十几年前老伴过世之后,那栋房子成了她唯一的念想,大概到死也不会离开。

顾一念开车,载着顾一宸去外婆家。途中,顾一宸对她说,“国外的资产我已经开始着手处理,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国外的生意,回国接手寰球国际。”

“老爷子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顾一念问,多少有些意外。

“是我的意思。这些年梁淑红那个女人在公司里没少安插她的人脉,顾一雪马上要大学毕业了,毕业后肯定要安排在公司实习。我现在回国未必是最好的时机,但错过这个时机,想要扭转局面可能就更难了。”顾一宸早已看清了他们目前面对的局面。

“你有多大把握?”顾一念又问,双手紧握着车子的方向盘。

顾一宸浅笑,深眸中有一种可以让人安稳的东西。“我不会输的。”

他曾经说过,顾家的一切,他都会拿回来,一分也不会给梁淑红母女。

“我也不会让大哥输的。”顾一念笑笑的说道,但目光却是认真的。

……

老旧的家属楼没有电梯,他们爬着楼梯,从一楼到五楼。顾一念扶着楼梯扶手,累的气喘吁吁的。

“体力太差,有时间多锻炼身体。”顾一宸取笑了她一句。

顾一念瘪瘪嘴,有时间她宁愿睡大头觉,也不会出去锻炼。

五楼左手边的第一间,顾一念站在门口按门铃,出来开门的是照顾外婆的保姆阿姨。

“一宸和念念回来啦,你们外婆正念叨着呢。”保姆阿姨高兴的把他们迎进屋。

老人家已经八十高龄,虽然避免不了一身的老年病,但精气神看起来却不错,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带着老花镜,赏玩着一副卷轴画。

“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已经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俘虏,乐不思蜀了呢。”老人家见到顾一宸,板着脸说道。但眉宇间流露的却是慈爱与欢喜。

“外婆,我那是身在曹营心在汉。”顾一宸笑着,伸手搂住了老人的肩膀。都说老小孩,人越老越需要人哄着。

“这次不走了?”老人家问。

“那边还有一些工作没有处理完,不过,用不了多久就回国定居了。”顾一宸回答。

虽然他拿了绿卡,但那不过是幌子而已,做给梁淑红那个女人看的。他知道自己迟早是要回到这片土地。

“回来好,回来就好。”老人家很是安慰的说道。老了,最希望的不过是亲人守在身边,她不希望自己死了的时候,还合不上眼睛。

顾一念坐在老人家的另一边,随手抓了一把茶几上的瓜子嗑着。目光不经意间看到客厅的角落里堆着许多的营养保健品,看起来都很昂贵。保姆阿姨显然不会买这些东西,一看就是家里不久之前来过客人。

“外婆,那些东西是谁送来的?”出于好奇,她随口问了一句,

“哦,阿远刚来过,这幅吴茀之的《春色满江图》仿品就是他送来给我解闷的。”老人家回道。

顾一宸听完,剑眉深蹙的盯着老人手中的画轴,并用两指细致的摸了一下纸质。仿品?那个男人的手中从来都没有仿造的东西,这幅真迹应该是价值不菲,他倒是够舍得。

而顾一念听到‘阿远’这两个字后,有些失控的丢下手中的瓜子,起身向楼下跑去,顾一宸想拦都没能拦住。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街,那么多的车辆和行人,她不知道他在不在其中,那些被遗忘的记忆,让她已经无法辨认出曾经爱过的人。

“阿远,阿远哥哥!”她茫然的站在接头,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大声的呼喊着。

身边经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好奇的看她一眼,大概是以为她是疯子吧。

顾一宸随后追上来,扯住她的手臂,沉声说道,“别喊了,他应该是不想见你,也不想你见到他。”

长长的街道,车水马龙,车声、人声、嘈杂声不绝于耳,却唯独没有他的回应。顾一念知道,他的确是不想见她的,否则,五年了,他不会一直不出现。

“一念,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才能清醒,过去已经过去,揪着不放痛苦的只有你自己。”

顾一宸的话终于让顾一念安静下来,她单薄的身体颤抖着跌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眼中含着泪,却强忍着不哭。

“他曾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就算我们的过去被判了死刑,我也想死的明白。”顾一念苦笑着,微弱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苍白。

亦如,她脑海中,那段苍白的曾经。

……

而与此同时,马路对面的街角,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车。

车内,打火机啪的一声轻响,男人点燃了一根烟,任由着烟光在指尖明明灭灭。

他的目光一直一直的盯着车窗外,眼神深邃而忧郁。

因为距离太远,他看到的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即便看不真切,他仍然能深刻的感觉到她的伤痛。

那单薄的身影倒映在他漆黑的眼眸里,硬生生的灼痛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