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都是尸体。
鲜血在茶馆中流淌,而楚天则端起茶杯,慢慢喝了口茶。
他喝茶的动作还是说不出的优雅,但在这堆满尸体的茶馆之中,却显得那么邪恶,那么血腥,那么令人胆寒。
此时此刻他看上去简直已不像是个人,而是来自于地狱的杀戮之魔。
屋中一片寂静,茶馆内也仿佛已成为地狱在人间的倒影。
明月心长长吐了口气,打破了这种血腥的寂静,她为楚天斟了一杯茶,叹息道:“天绝地灭大搜魂手是武林七大秘技之一,而且天绝地灭大搜魂手也是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上其中最可怕最邪恶的七种武功之一,这的确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武功,是么?”
“是。”楚天道:“这种武功的确非同凡响。”
明月心叹息道:“多情子是不是已练成了这种功夫?”
“他已练成了。”楚天道:“不但练成了,而且历代江湖中人大概也没有几个人能在这种武功上的修为比他更高了。”
明月心重重叹了口气:“可他还是败了,你还是一拔剑就杀了他。”
楚天看了明月心一眼,淡淡道:“你很奇怪?”
明月心道:“我记得你杀罗啸虎、诸葛断、千里香、叶轻舟时也只用了一剑。”
“似乎是的。”
明月心又道:“他们固然是很可怕的人,但他们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多情子,我本以为你和多情子交手必然会多用几招,多出几剑,可你还是一剑杀了他。”
“我本以为他值得我多出几剑,事实上他其实也本有资格令我多出几剑,但很可惜他犯下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
“他实在不应当让别人杀我。”楚天道:“当我杀了那些杀手时,他已丧失了一件极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信心。”楚天淡淡道:“他本来有信心和我一战,可我那一剑已令他丧失了信心,他虽然在和我拼命,但他只是想走想逃,因此他的天绝地灭大搜魂手固然练就得炉火纯青,但还是免不了一败。”
明月心点了点头,她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人倘若失去了信心,那么一身功夫的确也很难发挥得出七成。
明月心道:“可你还是一剑杀了他,江湖上能一剑杀他的人除开你以外,没有谁有。”
“大概是的。”楚天笑道:“不过我知道有个人可以一刀间杀了他。”
“他是谁?”明月心娇笑问道。
楚天已慢慢转过头望向坐在茶馆大棚前的那个刀客,淡淡道:“就是他。”
明月心眨了眨眼睛,盯着那刀客瞧了半晌,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他是谁?”
楚天淡淡道:“你应当看得出的,倘若你连他都看不出,那么就实在令人太失望了。”
明月心又笑了笑,笑靥如花,叹息道:“是的,我实在应当看得出的,这普天之下除开傅红雪以外,又有什么人能一刀间杀了多情子呢?”
“是的。”楚天淡淡道:“除开傅红雪以外,这世上大概已没有任何人有这种本事了。”
楚天已起身走到傅红雪面前。
傅红雪没有其实,但已抬头望着楚天。
他冷冷道:“你错了,傅红雪也一刀杀不了多情子。”
“哦?”
“多情子已是死人,因此傅红雪又如何能杀了多情子?”
楚天笑了,道:“不错,多情子已是死人,死在我的剑下,因此傅红雪杀不了多情子,因为杀多情子的人是我。”
傅红雪的眼神已变得凌厉起来,他盯着楚天:“你是谁?”
楚天淡淡道:“我叫楚天,你或许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你错了,我听过你的名字。”傅红雪打断了楚天的话,冷冷道:“最近你已杀了四个江湖上非常有名的人,因此你不想有名也不行了。”
楚天笑了起来,在他笑起来的时候,外面已有一匹健马朝着茶馆飞奔而来。
楚天、傅红雪都望向茶馆外,健马已立在茶馆前。
马背上是个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年轻人,他的穿着打扮非常显眼,整个人也显得说不出的贵气,不过最令人注意的还是他的剑。
剑是鲜红的。
鲜红的剑鞘,鲜红的剑。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佩戴这样的剑,这个人当然不是别人,正是燕南飞。
燕南飞也已来了。
燕南飞抵达茶馆时就愣住了。
他瞧见了一地尸体,以及在尸体前交谈坐着的人。
他不认识楚天,他只认识傅红雪。
他在马背上愣了一下,但很快就下马,走进了茶棚。
他一走进茶棚就又瞧见了一个熟人——多情子!
一个已死掉的多情子。
燕南飞一惊,很吃惊。
他忍不住望向傅红雪,但随即又望向楚天,但很快他没有再看这些人一眼,而是走进茶馆后面翻箱倒柜寻了一壶酒出来,放下了一锭银子,然后回到傅红雪、楚天面前寻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他坐下的时候已在喝酒。
仰着头对着酒壶喝酒。
他狠狠灌了一口,又长长吐了口气,这才叹息道:“我的运气似乎很不错。”
楚天笑道:“为什么?”
燕南飞指了指多情子的尸体,道:“他是不是多情子?”
“大概是的。”
燕南飞道:“我知道有人请多情子杀我,现在多情子已经死了。”
楚天点了点头:“看来你的运气的确不错,至少不必动手就已解决了麻烦,但这也并不是运气。”
燕南飞道:“不是运气是什么?”
楚天淡淡道:“是因为我。”
燕南飞道:‘你杀了多情子?’
“是的。”楚天道:“其实我不但杀了多情子,这屋里的人都是我杀的。”
燕南飞的眼睛忽然凌厉起来了,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楚天道:“因为他们要杀我,因此我自然不能不杀了他们,倘若他们要杀你,你会不会杀了他们?”
“会。”燕南飞又喝了口酒,叹息道:“但不管如何你都已为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楚天笑了道:“因此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是的。”燕南飞道:‘你要我怎么谢你?’
“很简单,喝下这壶酒。”
燕南飞愣住了,诧异道:“我本就要喝下这壶酒,但你为什么要我喝下这壶酒?”
楚天悠悠然道:“你喝下了这壶酒,我杀你的机会大概就会大一些,因此我当然希望你喝下这壶酒。”
他们本不认识,可仿佛像是老朋友一般的交谈。
可交谈到最后忽然充斥着杀意。
这一瞬间,屋中顿时又出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燕南飞死死盯着楚天。
傅红雪也已望向了楚天。
他们两人都盯死了楚天,可楚天还是不慌不忙,他已从明月心哪里接过一杯茶,慢慢喝下,仿佛刚才所说的话根本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可刚才他的确已说了非常严重非常可怕的一句话。
一句足矣决定两个人生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