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倘若昏睡七天七夜,不吃不喝,无论这人的武功有多高,基本上都已是个死人,这是明月心一贯的观点,她会有这个观点是有依据的:第一,她的医术极高,因此对于人体的变化非常了解;第二,她已见过了太多太多稀奇古怪的人事物了,医治过太多太多的病人,也杀了太多太多的人,因此她有这个把握。
可这次她的判断出错了。
明月心捡到那个昏迷不醒的人之后已足有七天,七天之中这人一直保持着沉睡的状态,而且身体也没有任何变化,他看上去简直就如同只不过睡着了一样,任何人看他此时此刻的状态也绝不会有人认为他已是个睡了七天的人。
在一路上明月心都担心这人会死掉,因此她尽力派丫头喂这人吃东西,可完全吃不进去,这种状况持续到第三天的时候,明月心就完全不担心这人会死了,她只是担心这人能不能醒来,这种担心持续到第八天的时候终于戛然而止了。
——这个她在小山坡上救起的人终于醒了。
他不但醒了,而且精气神都似在巅峰,看上去只不过睡了一觉醒来一样,并没有任何异样。
他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宽敞的车厢中。
明月心在他苏醒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她一直打量他,也一直戒备他。
这段时间他虽然一直沉睡,但明月心相信他必然是世上最可怕的几个人之一,原因无他,因为她找到他的时候,也找到了一口剑。
她是世上为数不多几个可以认出那口剑的人——长生剑!
能成为长生剑主人的人,自然不是庸庸碌碌之辈。
一个正常人忽然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陌生地方,或多或少都有些惊慌失措,甚至有非常剧烈的反应,因此明月心已等待这个人有剧烈的变化,也随时应付这些变化的出现。
可没有,完全没有。
他非常安静,安静的自然,仿佛根本没有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而是回到家里一般的自然从容。
明月心面上没有变化,可心头已震惊不已,她从未想过这世上除开公子羽以外,还有人能如此冷静,想到公子羽,明月心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以至于她也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她又立刻冷静下来了,同时一道冷静平淡的声音也在耳畔响起:他开口了。
他望着明月心道:“你是谁?”
明月心笑了笑道:“我叫明月心,你大概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因为我并不是个很有名的人,你是谁?”
“楚天。”楚天道:“你大概也没有听过我的名字,因为我也不是个很有名的人。”
明月心的确没有听过,她脑海中有江湖上下百年的武林名人资料,可这其中并没有楚天。
“当然是你救了我。”楚天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明月心本打算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事实上楚天没有苏醒之前她就已想到了至少四五个非常可以说得通且绝不会令人怀疑的理由,可如今这些理由明月心一种都没有用。
短暂的交谈以及短暂的观察令明月心很清楚眼前之人是个非常冷静理智且睿智的人,想要欺骗这样一个聪明人是不容易的,因此明月心也回答的非常直接。
“你是人,因此我当然要救你。”明月心道:“你是个不凡的人,因此我不仅救你,而且还准备带你去一个地方。”
楚天笑了,他笑声短促,戛然而止。
他望着明月心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个不凡的人?”
明月心嫣然一笑道:“因为那口剑。”
“那口剑?”楚天不动声色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剑?”
明月心点头:“若是其他人大概看不出那是什么剑,但我不能看不出,据我所知那是百多年前江湖上一绝代高手的佩剑,也是迄今为止也是众人口口相传的七种武器之一的长生剑。”
“人人都知晓世上曾有过这样一口神兵,但没有人见过这口神兵,因为百多年前,这口神兵也已随着长生剑主白玉京而消失不见了,但如今你却带这口剑重见天日了。”
楚天冷笑道:“以前你当然没见过长生剑。”
“没有。”明月心道:“不过我比大部分人都了解长生剑,因此我才能一眼认出那口剑是长生剑。”随即她露出了一抹歉意道:“长生剑是神兵利器,这口剑更是你的佩剑,我本无疑动你的佩剑,但有一人想亲眼目睹这口剑,因此我只好暂时将这口剑送到那个人哪里去了。”
明月心是有些担心的,毕竟他将长生剑提前送到公子羽哪里,这的确会引起剑主人的反感。
不过很快明月心就发现这位剑主似乎并不太在意自己的佩剑被人送走,楚天只是淡淡道:“你们当然只是借剑而不是夺剑,是么?”
“是。”明月心道:“我们只是借剑。”
楚天又问道:“剑你们已经看了,那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还剑。”
“随时都可以。”明月心道:“现如今这一趟之行便是带阁下去取回长生剑。”
楚天微微一笑,忽然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
楚天道:“借长生剑的人是谁?”
明月心道:“你可知晓公子羽?”
楚天淡淡一笑:“即便我虽然还没有正式踏足江湖,但这个名字我也是如雷贯耳,甚至可以说只要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人,恐怕没有谁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不过我也只是听过这个名字而已。”
明月心微微一笑道:“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而且他也很想见一见你,看一看如今的长生剑主是否有昔年白玉京时的风采。”
楚天已躺下,而且还闭上了眼睛,淡淡道:“或许他只能失望了,但不管如何我都想见一见他。”
楚天说完就已完全闭上了眼睛,他看上去仿佛已睡着了。
明月心不知道楚天是不是已睡着,但她至少已知晓楚天已没有再交谈的意思了,因此她也没有再开口了,不过这段时间她已做了不少事情。
马车不仅宽敞舒适,而且车厢中还有各种各样的抽屉,有些抽屉中是美酒,有些抽屉中是熟食,还有一些抽屉中是瓜果。
明月心将这些东西都放在一张小木桌上,摆放在楚天面前,楚天可以随时吃这些东西。
做完这一切以后,明月心轻轻撩开车帘,望向车窗外。
她的眼神仍旧温柔,可已变得有些空洞迷茫,甚至于有泪痕划过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