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针出现在手中。
人也在绣花针出现刹那动了。
楚天以绣花针破了刺来的两截剑尖,同时击飞了破空的八口黑针,最后一挥袖扫飞了打来的剑柄,做完这一切的楚天没有任何停顿,甚至于速度比刚才还要更快的杀向金九龄。
距离金九龄还有三尺四寸间距刹那,楚天停下了脚步,手中的绣花针已弹射出去!
金九龄已挥动宣花大斧,一斧劈下!
他本来料准了楚天会扑至面前,因此这一斧头是提前击下的。
但斧头迎来的不是楚天这个大敌,而是一根小小的绣花针。
金九龄有些出乎意料,但并不慌乱,宣花巨斧足有四五十斤重,而金九龄手腕一沉,这宣花巨斧却变得极灵巧,一时之间居然生出了七八种变化,击飞了小小的绣花针。
随即金九龄又一次挥动宣花巨斧。
但这一次不是对楚天挥出,而是对先前大铁椎砸中的墙壁挥出。
轰隆一声,墙壁碎裂。
金九龄立刻丢弃宣花巨斧,一闪之间便冲出了屋子!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因此陆小凤等人这个时候追也来不及了,陆小凤等人的确准备追,但他们没有追,因为他们忽然发现冲出屋子的金九龄忽然停顿了,金九龄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
随后金九龄慢慢转过身,夕阳下可以看得出金九龄的身上多了四口黑针,面色也惨青。
这四口黑针无疑是有毒的,而这四口黑针是正是金九龄对楚天出剑时剑中藏匿的黑针。
楚天以小小的绣花针击击飞了黑针。
但八枚飞针其中有五枚黑针不但被击飞,而且也乳燕还巢一般的杀向金九龄,此际屋中太暗,再加上金九龄的注意力都落在楚天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黑针射来。
其实倘若金九龄不选择用宣花巨斧破开墙壁逃走,以金九龄的反应未必挡不下那些反射而至的黑针,只可惜金九龄早已心无战意,只想逃走,因此中了他下了剧毒的黑针。
金九龄倒在地上,望着漫天阳光,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他说了人生之中最后一句话:“真是个该死的世道。”
黑针上涂着剧毒,金九龄身上有解药,但金九龄没有用,他宁愿死,而且他也知道他非死不可了。
败就应该死,若不死,便生不如死。
金九龄其实想活下去的,其实在最后一刻他都想逃出生天活下去!他和楚天交手到最后已丧失了和楚天一决胜负的念头,他只想离开,因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当他发现没有法子离开的时候,他就只有选择死了。
若不死,便生不如死,因此他死。
金九龄已死,财宝也已找到,绣花大盗的案子也已做了个了断,陆小凤以前也破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大案,但每次陆小凤做完这些事情以后不但说不出的疲惫,而且也没有任何开心得意可言,而如今陆小凤的心情更是沉重无匹。
他在喝酒。
自从遇上楚天以后,陆小凤便喜欢一碗一碗的喝酒,特别是心情不好的时候。
今日陆小凤也是一碗一碗的喝酒。
他想一醉方休,只可惜以他千杯不醉的酒量难以醉,而且有时候越想醉越难醉。
陆小凤不是一个人喝酒,他也拉了花满楼、司空摘星陪他喝酒。
花满楼、司空摘星虽然也喝酒,但也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喝太多,不过他们一直陪着陆小凤,他们知道陆小凤的心情很不好,因为不管如何金九龄以前总是个值得佩服的人,而且还是陆小凤的朋友,可如今。
没有人提起这件事,没有人愿意提起这件令人心情很不好的事情,直到楚天、公孙兰的到来。
楚天、公孙兰去了一趟平南王府,他将平南王的财宝还给了平南王,也拿下了三成报酬,这才来到七香楼吃东西,因此他们瞧见了陆小凤、司空摘星、花满楼三人。
楚天走到陆小凤面前,主动为自己倒了一碗酒。
陆小凤看上去仿佛什么都不关心,但楚天一至陆小凤就忽然抬头望着楚天道:“你在喝我的酒。”
楚天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已端起了酒碗,淡淡道:“我知道,正因为这不是我的酒,而是你的酒,因此我才喝。”
陆小凤道:“为什么?”
楚天淡淡道:“别人的酒总比自己的酒好喝一下,更何况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好消息?”陆小凤淡淡一笑,笑得有些讥诮:“这个世上还有好消息吗?”
楚天是明白陆小凤的沮丧,他淡淡道:“这个世上虽然坏消息不少,但也还有好消息,至少我有三件好消息。”
陆小凤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楚天。
公孙兰已将一叠银票放在桌上,楚天也同一时间说道:“我们已见过平南王了,他也将报酬给了我,但这件事并非我一个人的功劳,因此你们也应得一份。”
陆小凤没有说话,他又露出了痛苦之色,但司空摘星毫不客气抓住了那叠银票道:‘这里有多少?’
“六千两。”楚天道:“你们一人两千两。”
司空摘星又笑了起来道:“看来这一段时间的忙碌的确不冤枉,至少还有银子。”
陆小凤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又灌了口酒。
花满楼没有喝酒,也没有笑,只是问道:“第二个好消息是什么?”
楚天淡淡道:“我已将江重威、华一帆、风漫天送入了天牢。”
陆小凤面色变了,一下子跳了起来,他瞪眼看着楚天:“为什么?”
楚天淡淡道:“昔日江重威杀了官家小姐,风漫天玩弄幼童、华一帆欺骗顾客,还得人家破人亡,这些事若我不知道就算了,我既然知道了,那么他们就必然要付出代价。”
陆小凤不说话。
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三个人的确应当为昔日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正如同金九龄一样为自己的事情付出了代价。
陆小凤一连喝下了三碗酒,叹息道:“我行走江湖十数年,头一次感觉如此疲惫。”
楚天已在陆小凤面前坐了下来,又给陆小凤倒酒。
他一下子就到了两碗酒,对陆小凤道:“请!”
陆小凤没有问楚天为什么让他喝酒,但他没有迟疑,一饮而尽。
楚天问道:“你感觉疲惫当然不是因为金九龄作法自毙。”
陆小凤道:“对于金九龄我一向很佩服,他做出了那种事情,我也只是可惜。”
楚天又给陆小凤到了两碗酒。
陆小凤也不说话,一饮而尽。
楚天又道:“你既然不是为金九龄之死而疲惫,那又是为了什么事而疲惫?”
陆小凤叹了口气:“因为金九龄最后一句话,这该死的世道。”
楚天点了点头,这一次他给陆小凤倒了四碗酒。
陆小凤终于忍不住了,道:“为什么你问我问题,我要喝两碗酒,我问你问题也要喝两碗酒,如今你为什么又给我倒四碗酒。”
楚天淡淡道:“因为我已不准备问你了。”
陆小凤看了楚天半晌,还是喝下了四碗酒。
楚天淡淡道:“无论金九龄做出了多少大事,但至少这次他大错特错了,他可以杀人,而且劫财,也可以好权,但他实在不应当将这些事情牵扯到无辜之人身上,因此他该死!”
陆小凤也同意。
楚天道:“诚然这个世上有太多太多不公平且黑暗的事情,但倘若人人都为这些不公平与黑暗而疲惫而逃避,那么世上又还有什么公平正义可言呢?”
陆小凤叹了口气:“我明白,可。”
楚天道:“或许其他人可以为了这方面的事情了疲惫而逃避,但你不能。”
陆小凤皱眉道:“为什么我不能。”
楚天叹息道:“因为金九龄这一辈子最佩服的人就是你,而且他也有东西要交给你。”
楚天话音刚落,公孙兰就已将一本厚厚的书册丢给陆小凤。
楚天继续道:“这上面记载了各地不少贪赃枉法杀人害人之人的证据,这些年来金九龄虽然变了,但他仍旧是个捕头,因此他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办那些人,可他也希望有人可以为他办那些人,而他看重的那人正是你。”
楚天慢慢起身,对天敬了一碗酒,叹息道:“他认为这个世上每个人都会变,但唯独你陆小凤绝不会变,也正因如此他才当你是朋友。”
陆小凤没有说话,他望着这本记载了诸多证据的书册,眼中已闪过了泪光,他深吸了口气,又喝了一碗酒,随即冲着楚天笑了笑道:“或许金九龄本来就没有想过将这东西交给我,只不过是你要将这麻烦交给我,是吗?”
楚天淡淡道:“你可以这样认为,但这些重要吗?”
陆小凤又笑了笑,他对花满楼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大概有的忙了。”
花满楼也笑了笑:“当收到两千两银子的时候,我就想到未来就不会太平了,不过若是为了这种事而不太平,又有何妨呢?”
司空摘星已准备溜了,但陆小凤一把抓住司空摘星的肩膀。
司空摘星立刻大叫道:“这并不关我的事。”
陆小凤板着脸道:‘怎么不关你的事。’
司空摘星叫了起来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陆小凤道:“第一,你也收了两千两,第二,谁叫你是我陆小凤的朋友,而且还是最有本事的朋友。”
挣扎的陆小凤软了下来,叹了口气。
面对陆小凤这样的朋友,司空摘星还能说什么呢?
他什么也没有说了。
楚天看着闹成一团的司空摘星、花满楼、陆小凤三人,他和公孙兰笑着离开了。
楚天相信有这群人在,光明仍在,希望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