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蔡俊旻还看不出回去的意思,胡澈就随口说起这边蔡家的事情。
蔡俊旻像是刚知道有这么一个蔡家,听过之后说道:“北凉县内的事情,胡兄尽可做主。”
“叽叽。”暖手捂趴在蔡俊旻腿上不敢动,只敢眼巴巴地看着胡澈。
胡澈看它背上全都炸开的毛,伸手拍了拍兔头,对蔡俊旻笑道:“有蔡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另外,不知道蔡兄可有推荐的人选。”平时不是挺嚣张的吗?看到个功夫厉害的就怂成这德行了,嘁!
北凉县隶属于保城关管辖,守备又是武官。如北凉县这样一个小县城的守备,连品级都还没有入,蔡俊旻完全有任免的自由,只需要随后再上个档就行。
蔡俊旻微微一愣,一时间弄不清楚胡澈这是诚心找他要人,还是只是试探,最后还是推辞道:“在下对底下的人倒不是很熟悉。”
胡澈听他这么一说,也明白自己是孟浪了,不过蔡俊旻的顾虑他也明白。按照蔡俊旻的意思,那是把北凉这块地方完全交给他了。既然交到了他的手上,那蔡家就不会再安插人手。
他从小学的都是做文官那一套,这会儿让他来整什么军营一类,还真有些犯愁。但是既然蔡俊旻磊落,他也不能示弱,当下揭过了这一茬。
过了一会儿,林淡也过来,三个人聚在一起聊了聊春耕的安排。这是蔡家极为看重的地方。
“等天气略微转好,我就去军屯上转转。”林淡没看过实地,也不敢多做什么保证。北地他两辈子都是第一次来,具体情况总得看过再说,少不得还得把他小爹叫来。
蔡俊旻听他这么一说,松了一口气:“劳烦林弟了。届时直接让大头身边的小祝通知我一声就行。”
商量完正事,蔡俊旻早早用了中饭,就准备告辞离开。这次他来的时候,依旧是背着自己儿子。但是蔡大头的护卫和小厮却是在后面拖着一驾雪橇来的。没有用牲口,直接用人拖的。
其实林淡有些心痒,要不是雪橇不是自家的,他有点想让暖手捂拖拖看。现在他只能把雪橇上堆满点心,外加两篓青菜。这些东西看着多,但是以蔡俊旻的食量来推断,恐怕也不要十天。
蔡俊旻看到这么多点心和青菜,挺高兴的,也不推辞,拱手道别,拽着雪橇速度丝毫不减地走了。
林淡有点担心蔡大头会哭。小孩儿虽然来过这里,但是这一次他得常住。那么小的孩子,爹娘不在自己身边,会不会闹小情绪?
蔡大头果然有些低落,扒着门框,半天没有转过身。
林淡一开始也不劝,只是看着时间实在太久了,才伸手把他抱了起来:“大头乖,先生给你做好吃的。”
蔡大头看着林淡,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先生,大头大了,可以自己走路。”
“没关系,咱们就走一小段。”林淡看他没有伤心的意思,问道,“晚上要不要和先生一起睡?”
胡澈本来陪着他们不吭声,闻言猛地瞪大眼睛。
“不要。”蔡大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大头是大孩子了,以后要和媳妇一起睡的,不能和别人一起睡。”
胡澈一听就明白了,显然是蔡俊旻骗儿子的话。身为男人,真是特别特别理解。
“那你晚上一个人睡?”林淡有些皱眉。他们家小七小八虽然也不和爹娘一起睡,但是身边两个乳母陪着呢。
蔡大头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
“不冷吗?”
“不冷。”蔡大头握拳,“我自幼习武,身体壮实着呢!”
林淡和胡澈看着还没有自己腿高的小孩儿,对他的“自幼习武”到底有多幼,觉得十分值得商榷。
“先生啊,咱们今天不上课吗?”
“今天先不上了,先生带你认认地方,明天咱们再开始正式上课。”今天医馆那边在大扫除,几个学徒没法过来。蔡大头肯定不能和学徒们学一样的东西,但是小伙伴还是需要一些的,“明天再认识几个小朋友。”
“哦。”蔡大头对小朋友不是很感兴趣,“兔兔先生会一起学吗?”
“不会。”自从到了北地之后,暖手捂比在京城的时候活泼了很多,也就是刚开始蔫儿的几天。现在地洞打得到处都是,好像还有人在城外看到过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暖手捂有时候会睡在自己刨出来的地洞里。而且兔子多半在晚上活动,别看暖手捂经常陪着林淡睡,但是平时能看到它的时候多半是白天。晚上没人看到它也不介意,直到第二天早起还没人看见它,才觉得有些奇怪。
“暖手捂呢?”最近暖房里的蔬菜涨势喜人,难得他弄了点新鲜蔬菜准备喂兔子,结果兔子不见了。
阿祥一愣:“我去找找。”他还以为暖手捂在二爷房里呢。
暖手捂说难找也难找,说好找也挺好找的。阿祥作为主力投喂人员之一,通常只要叫两声,暖手捂只要在家就会蹦跶出来了。结果家里找了半天没找到。倒是胡澈上了衙门之后,一个捕快过来说了一句:“小人昨天似乎见到暖手捂跟着人走了。”
胡澈:“!!!”暖手捂能跟着谁走?昨天的话,难道是蔡俊旻?可它不是看到蔡俊旻就怕得很么?怎么会跟着蔡俊旻走?
在听过捕快对那人的描述之后,胡澈基本上就确定了,那人果然就是蔡俊旻。他抹了一把脸,: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摆了摆手,叫来小厮吩咐,“你回去和二爷说一声这个事情。”
“是,老爷。”小厮领命而去。
胡澈就带着人去城东的军营。身后黄典史和几个衙役捕快跟着,知道今天要做什么,腿肚子就有些转筋。
黄典史这个年过得不是太好,眼见着肚子上的汤圆小了一圈。胡澈倒是没派人找他麻烦,主要还是他自己在那儿纠结。不过纠结了一个年节,他也算是不纠结了。反正胡澈最多也就是三年就要走人,他们好好把他给端着,让胡澈的功绩上去,说不定还不到三年就能看不到了。他就不信朝堂上真那么多人,可以放任一个状元在他们这种穷乡僻壤待着。
然而他这边刚下定决心要供着这位爷,为什么他要赶着去送死啊!!!
“胡大人,咱们这么点人,过去恐怕不大好吧?”黄典史不敢和胡澈对着干,只能委婉地建议。
然而胡大人一意孤行,面上还一点都不严肃,乐乐呵呵道:“黄大人,这有什么不好的呢?咱们就是过去走个过场,宣读一下政令而已。”
“这……”寒冬腊月的,黄典史脸上涨得通红,甚至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政令?什么政令?那是罢免蔡守备官职,还要追究他各种责任,追查其贪墨军饷的政令。这可是直接把蔡家摁死的政令啊!
然而胡大人也不想想,蔡家是这么容易能被摁死的么?不说蔡守备同蔡国公府的关系,就是蔡守备在保城关的诸多关系,也足够胡澈喝一壶的。胡澈的背景是硬,可山高皇帝远的,能管得到他们北凉?胡澈的功夫也确实不错,可蔡家手下掌握可是军营,不是他们衙门里的三两个捕快!
他们是暗搓搓地想着胡澈和蔡家对上,毕竟蔡家也不是什么善茬,但也不是这么个“对”法。
无奈县城总共就那么点大,黄典史只感觉到走了还不到盏茶时间,那个七歪八倒的军营就已经在眼前。
军营这地方虽然没写名字,但是在北凉县,大家都默认了这地方是姓蔡的。
胡澈这个县老爷并不是和其他大人一样,喜欢在衙门里坐着不出门,而是时常在外面转悠。就说这些日子扫雪,但凡住得近一点的,都能看到他每天都在扫屋顶。
现在刚过上元节,虽然店铺开了门,却着实没什么生意。许多人店铺老板看着胡澈带着人经过,纷纷好奇跟随;其余人见了,见胡澈并没有反对,也凑过来看个热闹。
然后等到胡县令走到城东军营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了百来个人,在城里已经算得上浩浩荡荡。
要知道城东军营里总共也没三十个人,见他们来势汹汹,瞬间就懵圈了。
捕快壮了壮胆子,上前一步喝问:“蔡逸春何在?”
众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蔡逸春是守备的名字。这些留在军营里的,别看都是老弱病残,但也有蔡逸春的心腹在。体格魁梧的汉子在一群老弱病残当中可谓鹤立鸡群,当下站出来冷笑:“刘癞子你胆子大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方?蔡大人的名字是你可以叫的……啊!”
胡澈不等他说完,直接一脚踹了过去。离得近的人,只听得“咔嚓”一声,那汉子瞬间就跪了下去。
一众人全都惊呆了。衙门里的上上下下都被胡澈揍过,对这位不太像文官的县老爷到底还有些认识,但是他们就算知道胡老爷武功高强,也不知道高强到这个份上啊!
那可是人的腿!不是木棍,更不是筷子!
说起来,胡老爷对他们下手还算轻?
“藐视枉法,对官员意图不轨,还不快来人给我抓起来!”伴随着胡澈一声厉喝,捕快们唯恐比别人慢了一步,纷纷上前把那汉子给捆了。
然后胡澈慢条斯理地宣布了政令,通知所有人,蔡逸春已经不是这儿的老大了,蔡逸春的事发了!
“……玩忽职守、聚众斗殴、结党营私、贪墨军饷、侵吞土地、杀人劫财、谋害朝廷命官、意图谋反!”
胡澈一条条罪状读下来,别说是县丞几个,就是有点见识的老百姓都听得冷汗涔涔。
“谋害朝廷命官?”
“谋害的谁?”
“姓蔡的胆子再大,也不能吧?”
“你们忘了上一任县令是怎么死的?”
“不是说野兽么?”
“我们出城那么多趟,怎么就没见野兽?”
沉默从人群中蔓延开来。
黄典史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张圆脸上满是汗水,嗓音有些小颤抖:“下官这就点人去捉拿蔡逸春!”
“无妨,新任守备已经去缉拿蔡逸春了。”胡澈笑得胸有成竹,“黄典史带人去把蔡宅给围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