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小巷的银杏树的树叶在秋风的下发出些许声响,从树叶底着一丝一丝漏下来的阳光,更是将道路映的略显斑驳,时而隐约传来些许秋蝉的衰弱的残声伴着空中的悠长的鸽哨回荡着。
刺目的阳光映入眼帘的时候,陈明轩抬起手以阻挡阳光,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站在医院的门前,他的脸上露出些自嘲之色。
一场和过去一般的闲逛,结果变成了一场灾难——挨了打不说,到后来还在医院躺了两天。
“可真够倒霉的!”
他的话却让来接他出院的赵玉坤在一旁说道。
“嘿,明轩,你应该说走运才是,若不恰好有摄影师拍下来你是路人,因为劝说那些人而遭到围殴,估计,你现在直接送上军事法庭,然后送到三清教育队教育教育……”
三清教育队是两年前国家保卫委员队以“清化社会”为由在军队内部设立的机构,当时国家保卫委员会表示要要短时间内有效净化社会上的“恶”,要对社会进行一次改革,剔除黑帮及社会风气有问题的人,在成立后的短短两个月内,在华北三省进行了多达四次大扫荡,共逮捕了帮会、混混、无赖近十万人,华北三省的社会风气顿时为之一变。
对于民众来说,三清教育队或许是最广为人知的感化训戒机构了,在赵玉坤看来,没被送到那地方,已经足够陈明轩幸运的了。
“给你来一场头脑、身体和心灵洗涤,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倒霉了!”
说到这,赵玉坤又把声音略微一压,然后小心的说道。
“昨天,警察到咱们学校抓走了十几个人,估计,他们肯定是要进三清教育队!”
什么!
陈明轩惊讶的看着的身边的同学,然后急声询问道。
“这,怎么会?都有谁被抓了?”
一间不到十平方的办公室,办公室内坐着几名军人,军官翻看着手中资料,甚至都没有抬头去看一眼坐在椅子上的犯人。
“罪犯!”
茫然的抬起头,王杰的脸上还带着些许淤青,那是他被逮捕移交后,在宪兵队被殴打时留下来的伤痕,不过这里并不是法院,没有任何人会去追究他被殴打的责任,而那张惶恐不安的脸上,有的只是惶恐与不安。
“现在戒严布告令第7号令,你因从事非法集会,被处于6个月劳役!立即押往西山教育队!”
军官的话语不带有一丝的感情,只不过是简单的几十个字,他的命运就被决定了,西山教育队,在未来的6个月中,他将在那里接受感化,变成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
“0752!出列!”
在排长的爆喝声中,王杰站出来,从进入三清教育队的第一分钟起,从军人们的口中,他便知道自己没有了名字,从现在开始“0752”就是他的名字,几乎是在他被喊到名字的瞬间,他只觉得心底猛的一颤。
“告诉我,你为什么进来?”
“我,我不知道……”
我是为什么进来的?
直到现在,王杰都没有弄清楚的原因,他只记得在他正上课的时候,被警察逮捕了,再然后,在宪兵队中,他被宪兵殴打了一天一夜,然后,他似乎明白了原因,有人检举他,检举他参加了非法集会。
在王杰的茫然中,他看到宪兵站在距离他不过数公分的位置,凶狠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这时一阵暴吼又一次在他的耳边炸响。
“不知道?”
“是,是的长官,我……”
“啪!”
下一瞬间,响亮的耳光声在训练场上响了起来,脸上的剧痛让王杰只觉得耳内嗡嗡作响,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我告诉你还有你们这群混蛋,你们为什么被关到这地方,弟兄们在前线流血打仗,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你们中的人,有的不好好过日子,混帮会,欺压老百姓,有的,成天在社会上嚷嚷着打倒这个,打倒那个,这是绝不会允许的,蠢货!没有我们,你们能吃上白面馒头,能过上安稳日子吗?”
在军士的吼声中,穿着夹钢军靴的军士已经一脚朝着王杰踢了过去。
“啊……”
在惨叫声中,王杰被踢倒在地上,而军士却像疯了似的,不停的踢着他,踢了十几踢后,喘着粗气的军士的目光一厉,手指着面前的几十名教育队员。
“给他们长点记性!”
军士的声音刚一落下,便走来十几名提着木棒的士兵,他们的脸上带着冷酷的笑容,不待那些人说话,棍棒便朝着这些人的身上抽打了过去,没有任何同情,没有任何的言语,有的只是一顿棍棒交加的感悟。
偶尔的还有几名看似倔强的混混似不服的叫嚷着,但是他们的叫嚷换来的却是更为的激烈的棍棒,几分钟后,在惨叫声中,几十名刚刚到达教育队的队员,无一例外的被打倒在操场上,人人都是鼻青脸肿的吃痛的呻吟着。
远远的看着那些被殴打的队员,戴着副眼镜的王一飞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老兵打新兵是军队的传统,就像他在商学院读书时,老生们同样也欺负他,他在老生的面前永远都是低人一等的,被老生殴打更是家常便饭。
至于老兵抽新兵的耳光除去有让他们长记性的功效之外,最重要的是耳光能让士兵俯首帖耳的服从长官。在恐怖之中士兵会变得言听计从,让他右转就右转让左转就左转,无论任何时候都会听从长官。所以军官们对于殴打士兵的事儿一直默认。即使士兵被打得半死,这些军官的也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对于军官而言,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士兵不服从命令。抽耳光是使士兵对长官没有有一丝一毫反抗,绝对盲从的手段。至于惩罚的军士长、军士和老兵只是军官手中的棋子罢了。
现在,既然由军队负责教育队的“教育工作”,自然的对于士兵们而言,他们能做的就是自己最习以为常的事情,把老兵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转嫁到这些队员的身上,让他们学会服从、学会纪律,当然最后,他们会学会顺从。
这才是教育队真正的功效,只有如此才能达到“脱胎换骨、再世为人”的效果,至于那些“异端分子”,他们同样也会在残酷中变得顺从。
“摘下眼镜!”
长官的命令让戴着眼镜的青年人,惊恐的摘掉眼镜,在他摘掉眼镜的时候,又是一声训斥传到他的耳中!
“站稳了!”
纹丝不动的青年立即站稳身体,下一瞬间,长官的铁拳飞来了,只打得他鼻青脸肿。
瞧着这一幕,王一飞甚至都为那个青年人吃痛,他相信挨了这一拳后,恐怕到了明天早上喝稀饭的时候也会钻心地疼,甚至满嘴的牙都打得东倒西歪。
“15、16……”
随着军人的口令,王杰不断的将圆木从左肩换至右肩,第十天!
在过去的十天中,他遭受着惨无人道的待遇,遭受殴打几乎是家常便饭,**着上身的他,身体上到处都是竹条抽出的伤痕。
“太慢了!”
伴着军士的吼声,军士手中的竹条抽到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体上,见有人挨了打,王杰和他的“队友”们连忙加快速度,在他加快速度的同时,军士的口令声亦加快了。
“特么的,你这是什么眼神,不服是吗?”
在耳边的训斥声中,王杰看到旁边的班长,不停的踢打着自己的队员,班长并不是军人,而是每个班里的老兵,往往都是帮派里的混混,作为队员中与众不同的靶子,背负着“异端分子”这个沉重的十字架的队员,还要被迫接受二、三倍的体罚。
“间隔一步排开!”
看着旁边13班的班长叫喊着,然后从头开始,挨个打着那些队员。王杰甚至都不忍朝那边看去。
终于,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浑身酸痛的王杰躺在床上,强烈的耳鸣声,使得他很难入睡,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一个身影走了出来,是三天前,刚刚送来的那个人,据说是师范学校的学生,他是因为宣传非国民思想被抓进来的。
他想干什么?
不会是想自杀吧!
想到如果有人自杀,全排的人都会被连累,王杰连忙悄悄的跟了过去,这时他听到从卫生间里传来一阵压抑着的痛哭声。
“呜……”
入耳的痛哭声,让王杰想到了自己,在他推开门的时候,却看到对方惊讶的看着自己,而他的手中还有一块碎玻璃。
“不要挡着我,让我死……”
戴着眼镜的青年手中拿着碎玻璃,指着自己的手腕,哭喊着。
“让我死吧!求求你,让我死吧……”
面对哭喊着想要死的同学,王杰却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口说道。
“要死要活随你的便。可是,靠死来求解脱,也死得太不值了。就这么死了,你的父母怎么办?家人怎么办?只要撑过这几个月,你不就可以回家了吗?”
沉默中,那个人把手中的碎玻璃往前一扔,然后说道:
“我要再想一想。请你别告诉其它人……”
告诉谁?告诉其它人,然后大家一起受罚吗?默默的坐在卫生间的门外,透过窗户王杰看着窗外的月亮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李裕梁!”
“为什么被抓进来?”
“我,我在学校里散播非国民言论,还有书籍。”
“至少,你还知道为什么进来……”
苦笑着,王杰的心里变得五味杂阵起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进来的,他只知道,是自己的同学,很要好的同学检举的他。
“你后悔了吗?”
看着李裕梁,王杰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曾检举过其它人,但他的心里却有一个疑问,他后悔过吗?
“我,我想家……”
看着悬于夜家的月亮,王杰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谁不想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