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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明许走出别墅时,又是老九佝偻着腰领路,到门外时,涂鸦开着宾利已经在等了。

尤明许也不和他们客气,道谢上车。

如今涂鸦也算跟她有些熟络了,尽管还是沉默,周身的气场却明显没绷那么紧了。

尤明许看了一阵子窗外,说:“涂鸦,下次咱俩过过招。”

涂鸦却静了几秒钟,才说:“不行。”

“为什么?”

涂鸦又闷了一会儿,才答:“如果把你打伤,殷老师那里我不好交代。”

尤明许一愣,失笑,又说:“他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我的事不关他的事。明天就打。”

涂鸦不吭声。

尤明许看一眼他脸上紧绷的肌肉,又看着窗外,淡道:“我和他不是从前了。再说了,你能把我打伤?我看你不过和许梦山半斤八两,他可是我的手下败将。”

车速一下子加快。

尤明许笑了。

“说好了啊。”

他沉沉地“嗯”了一声。

难得遇到高手,尤明许的心情于是变得挺不错。也不知为何,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夜景,她也察觉到心情是近几天来没有过的轻松,有种莫名舒坦的感觉。潜意识里,她不愿意深究原因。

她又想起殷逢的话,那个监控那个画面,心头一沉。有些事是没办法深想的,如果殷逢那时候已被人带走,几个月后才在西藏以失智的状态出现。那么这段时间,他到底经历过什么?谁带走了他?目的又是什么?

为什么带走的,偏偏是他?而且如此大费周章掩人耳目。

他们选中了他。

她的脑子里猛然响起顾天成那天在山上故意抖露的话:

你真以为,身边的这个人,是天使,而不是像我一样的恶魔?

你真以为,殷逢,我,你,在西藏的相遇,是偶然?

……

她的脑海里,浮现曾经的尤英俊,笑得阳春白雪般的模样。

也浮现今夜的殷逢,靠坐于黑色皮椅中,桌上搁着平光黑框眼镜,喜怒不形于色,眸色幽暗深沉。

他早就已经不是她的天使了。

——

还有十几天,就要过年了。

连续几天,阴云层层。到了这天上午,大雪终于纷纷落下,湘城那山水相依的秀丽景致,终于覆盖上一层白茫茫。

大雪掩盖了天空,掩盖了温度,仿佛也掩盖了大地上的一切线索。这几天罗羽去外地出差,处理凯阳集团的一个房地产拆迁纠纷。尽管明知其中可能会有一些灰色手段,但以罗羽的老道,大概都不会亲自参与或者干脆暗地进行。他表现得像个标准的衣冠禽兽斯文败类,倒没显出什么明显的变态征兆,也没有可疑举动。前方负责盯梢的警察传来消息——一切正常。

而尤明许这边,她按照殷逢的要求,密集筛查了去年春天,贵州那个村中老宅周边的情况。只不过乡村里“天眼”本就装得极少,那伙人显然反侦察能力极为高超。暂时竟没找到一丝可疑的端倪。

随着大雪融化,到来的,还有警局的新人。

两天后。

上午,尤明许和许梦山正埋头处理一些案件资料,就听见丁雄伟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哈哈哈……回头我再去找你们刘队喝酒,把这么个人才放到我队里了,蓬荜生辉啊!”

尤明许和许梦山对视一眼,这老狼姿态摆得这么亲切温柔,看来来的人的确有分量。

办公室里其他人也都抬头,就见丁雄伟在前,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在后。大伙儿都怔了怔。

早听闻是个功勋刑警,风传还是缉毒线上纵横过的,大家都以为会上了年纪,或者也是个铁面硬汉。却没料到来人看起来才三十出头,寸头,肤白,深眼,鼻高唇厚。说不上多英俊,但是五官清朗干净,还透着股斯文劲儿。

眼神看着也温温和和的,清澈带笑。要是不知道他就是丁雄伟看中的新人,还会以为是做文书行政工作的。

丁雄伟眼神扫了一圈,眉眼隐约带笑,说:“这就是跟你们说过的,从云南调来的景平,以后就在咱们大队,互相认识一下。中午一块吃饭。尤明许、许梦山,景平暂时归你们那组。小景,你坐那儿。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说。找他们俩也行。”

丁雄伟走了,几个同事都站起来,和景平打招呼。景平都是笑笑的,和这个握握手,接过那个给的烟,和谁似乎都能聊上两句。

而后他走过来,坐在尤明许和许梦山身边的那个空位,舒服地叹了口气,看着两个新搭档。

许梦山递了根烟过去,景平接过,放耳朵上,这人实在白净,脖子耳朵根都是白皙的,于是更显眉目清秀。许梦山和尤明许年纪自然都比他小,许梦山说:“景哥,久仰了。我是许梦山,来湘城还习惯不?是不是比云南气候差多了?”

景平微微一笑:“确实!太冷了!”

两人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是单夹克,可见云南的气候冬天多暖和。许梦山说:“哎,我柜子里还有一件棉衣,拿给你啊。”景平说:“不用了,办公室里还是很暖和的,下班我就去买一件。”

他讲话明显带着西南人腔调,卷舌不明显,平舌特别平,到显出几分不同湘城人的温软。

尤明许朝他伸手:“尤明许。”

在尤明许的艳色之前,很多人第一眼见到,都难掩惊艳。甚至连丁雄伟当初面试时,瞅着她的脸,都皱了眉:“别的都没什么,就是长太漂亮了,一个警察要那么漂亮干什么?拖后腿。”

尤明许:“……”

而尤英俊第一次见她,也是直呼漂亮姐姐。之后殷逢苏醒,虽待她冷淡,却也不掩饰一个男人看女人的打量目光。

可这景平,目光清澈平静,半点惊动都没有,宛如冬日暖阳般一笑,握住她的手,大手干燥有力,微有薄茧,一握就走。

“你好,尤明许,久仰大名。”

尤明许一下子就感觉到有点飘,她如果有尾巴,此刻就要轻轻扬起了。毕竟眼前的人资历比他们更深,颇有些深不可测的味道。却对她说久仰,对许梦山和其他人可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