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丹阳刚生完孩子,孩子满月之前是不能出门的。
楚阳娿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去英国府看望楚丹阳,想要跟她说楚天阳所说的孩子的事。
可惜对于楚阳娿这个名声太大的亲家千金,英国府实在不怎么不欢迎。他们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作为当事人,楚阳娿的感受却很明显。
楚阳娿到了英国府,被热情地接待。见了楚丹阳,发现她红光满面,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与从前的气象有了很大不同。她说着感谢楚阳娿专程前来探望的话,却没有给机会与楚阳娿单独说话。
从头到尾,他们身边都是人,楚阳娿等了好些时候,发觉楚丹阳当真没有想听她说话样子,便也歇了心思,早早告辞了。
回到家后,她有些丧气。
她明白以前楚丹阳对他们态度好,是因为笃定大房要承爵,后来楚天阳失踪了,老爷子变了心,大房就算不高兴,也没有其他办法。但现在不同了,现在楚天阳回来了,大房地位又稳固了,四房却平白担上了争抢爵位的名声。楚丹阳会提防她,也是在所难免。
有些事明白是明白,但她总以为一家人就算再生份也有个限度。另外一点便是,在见了楚丹阳之后,她根本不敢去想楚丹阳是否对那个孩子的事早就知情。
她心烦气躁,心里到底还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看一个小孩子被毁了。
偏偏这时,云府又送聘礼来,听说老爷子见了云起,连成婚日子都定下来了。
璎珞轩这边,因只是小辈,楚阳娿又不是初嫁,所以干脆就没人跟他们商量,只派了个人来,通知楚阳娿做好准备光等着嫁人。
楚熠阳本就有伤在身,因为此事气得从床上爬起来,也不跟老爷子争论,直接说要带着楚阳娿回徐州。
老爷子这回是铁了心要把楚阳娿赶出门,听说楚熠阳要闹,干脆一声令下,整个璎珞轩都被锁了起来。
当天下午,云家的婚服居然被直接送到楚阳娿面前了。
想来云起本人也明白,楚阳娿是不想再跟云家有任何瓜葛,自然也不会乖乖在家备嫁。所以他那里准备周的到得很,不光衣裳鞋袜,就连嫁妆要用的恭桶都备齐送了过来。
楚阳娿被气笑了,这一副赶鸭子上架的模样,仿佛当她是个死人了。
看着面前恭恭敬敬等着回话的藏风,楚阳娿冷笑:“你们将军,这样费尽心机伏低做小,是为了那副图纸还是为了安国府的助力?若是前一样,不必要结亲,我直接给他。若是后一样,恐怕他要失望了,我一个出嫁女,对国府没有那么大的影响。”
藏风八风不动,一脸真诚地说:“主人于夫人情根深种,只想与夫人再续前缘,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算计。”
“并无其他算计么?”楚阳娿冷笑:“那好呀,那就不要仗势欺人,利用老爷子与楚天阳施压。想要娶我,便让他三步一跪亲自来求。”
藏风半晌无话,楚阳娿懒得浪费时间,直接吩咐赶人。
回到云府之后,藏风把楚阳娿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云起。
云起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十分高兴。
“既然官儿让我三步一跪去求她,我也不等婚期了,备好亲队,我明日就去。”
藏风闻言,心胆俱裂地伏地谏言:“主人,您是何等身份,如何能对区区一女流屈膝下跪!”
他的话还没说完,云起便已冷了脸。
“区区女流?藏风,你好大的胆子。”
“奴才不敢。”
“自己去刑房领罚,至全身溃烂为止。”
“是。”藏风抖了抖,跪着退了出去。
云起摸索着手上的扳指,心情大好。
“雪雁,你去通知安国府,就说明日一早,我要上门迎亲。”
“是。”雪雁说完,却并未马上离开。他看着云起欲言又止,见云起并无理会他的意思,雪雁到底还是鼓起勇气,说:“夫人之才华万中无一,的确应当恭敬迎回。但是主人,这跪门求亲一事,也实在是太过……须知此事不仅关乎云府或者主人一人之脸面。主人雄才大略,将来必要名留青史,若当真有了跪门娶亲一事,恐怕后人评说起来,也不太好。再说夫人或许只是一时义愤,这才说了气话。主人若当真依言而行,不但让人侧目,也会给夫人留下跋扈之名声,这对夫人也不好。”
雪雁可比藏风会说话多了。
他知道主人从来对女人就没有什么兴趣,但既然有了兴趣,那就看得跟心肝肉差不离了。所以他想说服云起不要真的三步一跪去求亲,因为这样会坏了楚阳娿的名声。
可惜云起却不这么想,他笑了笑说:“官儿从小娇惯,又才华卓越,是个从来不肯服输的。从前不肯吃亏,这些日子却总是碰壁,她心里有气这才胡乱找借口发泄。她既然想撒气,我让她撒好了,至于旁人怎么看,那与我何干?”
雪雁无言以对,任命地出去办事。
*
次日一早,安国府外就人声鼎沸。
原来是云家派人来,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红毯子,那红毯从华容道,一直延伸过来到了安国府正门口。
一条大街被占了,行人还罢,赶车骑马的人缺不能通过的,普通百姓也不敢埋怨,只好早早绕路走。
这一绕路便把消息带得远了,连梧桐巷的人都跑了过来看热闹。
这么大的阵仗,显然是有富贵人家办喜事了。这会瞧热闹的看不到主家,便打听这办喜事的事什么人家。
这一来二去,便有那知道一星半点的,说起了安国府这位三嫁女与云家七公子的的婚事。
大约这个时代主动和离的女人少,还一下子和离两次,回头又跟头一个丈夫复婚的更是闻所未闻,于是不要多久,楚阳娿的名声再一次轰动京城。
而此时的楚阳娿,才慢慢悠悠爬起床,一脑子迷糊地在回忆昨天夜里做了什么梦,对于外头沸沸扬扬的事情,她是一概不知。
直到用完早饭,才见老爷子跟楚熠阳忧心忡忡地跑到楚阳娿面前。
楚阳娿一下子就清醒了,老爷子年迈,如今连中苑都很少出了。弟弟更是有伤在身,轻易不动以免撕扯到伤口。
眼下这一大清早的,两人都亲自到她这里来做什么?
楚阳娿战战兢兢,以为自己最大的秘密——穿越时空,被他们知道了。
她忐忑万分地等着老爷子发怒,等了半晌,却等来楚熠阳恍如梦游一般的询问:“姐姐,是你说,让云起三步一跪来求你的?”
楚阳娿愣在当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老爷子却已经气得以杖触地,呵斥她道:“胡闹,简直胡闹。婚姻大事,乃结两姓之好,你几次胡闹,云家不与追究,你却不知深浅,对丈夫肆意凌.辱。我楚家对你的培养也从未轻慢过,教你的女德妇德都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老爷子怒发冲冠,他震怒的不仅是楚阳娿不知深浅有可能得罪云起,给楚家招来强敌。更家让他震怒的是,这个孙女对男人的不服和轻慢。
她说要和离就和离了,她说造炮就造炮了,她说让丈夫下跪丈夫就下跪了。这种应该被当疯子锁起来的女人,居然出自他们楚家,简直是祸从天降愧对祖宗。
他恨不得把楚阳娿抓起来,好让她去云府门前跪个一年半载以赎罪。
楚阳娿知道跟老爷子说话是说不出个什么的,所以她没管老爷子,只问楚熠阳道:“你说什么下跪?云起他干嘛了?”
“云家一早就来传话,说是你的主意,要让云起三步一跪才愿出嫁。云家铺了红毯,云起从云府出门,当真三步一跪往这里走,这会儿都道禧祥门了。”
……
开玩笑的吧!
楚阳娿不相信云起真的会拿自己自己一句气话当真。
她什么也没顾上,一个人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府里的人显然也听到了消息,都在窃窃私语,看见楚阳娿往外跑,便一脸惊疑地望着她,连拦住她都忘记了。
楚阳娿从安国府大门出来,发现云家的红毯已经铺道她家门口了。
红毯上面没人敢走,楚阳娿却没顾得这些,她只想着,既然这毯子是云起弄出来的,顺着它走自然就能找到他,看他在搞什么名堂。
一身淡紫绣花百褶裙,外套一件白底苏绣紫罗兰罩衣。裙角和衣摆层叠曳地,楚阳娿一跑,便飞扬起来。
看热闹的人看她踩在红毯上,刚开始惊疑不定,而后看到她秀丽隽美的容颜,都瞪直了眼。
然后有人惊呼,这女子恐怕就是云家求娶那位小姐,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都开始跟在后头准备看热闹。
楚阳娿脑子里嗡嗡作响,耳朵里什么声音都有。她突然就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跑出来,要看什么究竟?要知道弟弟楚熠阳是绝对不会拿这种事跟自己开玩笑的。
可她此时已经跑了出来,再要回去,却有些挂不住脸。
于是一咬牙,硬要看看这云起搞什么名堂。
等她走走溪水桥时,终于才看到了云起。
只见那人身穿大红喜袍,头上还戴着一顶乌黑的龙凤呈祥双喜帽,胸前还挂着一团大红花,看上去十分古板可笑。
索性他有一长好面皮,怎么样的装扮都能显得气质出尘。这时候红毯左右早就围满了人,绝大部分还是正当妙龄的年轻女娘。
她们看到这美郎君结个亲还要三步一跪,十分可怜。个个眼泪汪汪,控诉着安国府仗势欺人,那国府嫡女也嚣张跋扈实非良配。劝着俏郎君不要折辱自己,天涯何处无芳草。
楚阳娿到时,那人刚跪完,正要从地上站起来,远远看见楚阳娿,忽而就笑了。
那一笑,当真是面如春花人更俏,艳比牡丹多一分。
楚阳娿停了下来,双腿灌铅一般怎么也迈不动了。
她冷冷地看着那人,感受到全世界的恶意黑压压朝自己袭来。
而一身红衣的云起,却在阳光灿烂处,不疾不徐,依着原来的步伐缓缓前进。
他眼睛注视着她,唇边含着笑意。
一步,两步,三步。
然后停下,正身,抻袍,屈膝,下跪。
再起身,站立,又是一步,两步,三步。
明明他是三步一跪的人,可他做这些动作如行云流水,眼睛却从未左右环顾,只是直视着楚阳娿,就如同在,在挑衅一般。
啊!这个人。
楚阳娿有点想要崩溃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明明他做错了事,可是他稍微做一点什么,就一下子变成了受害者,好像她才是全世界最大的恶人,而他是被欺凌得体无完肤那个小可怜。
他那仿佛挑衅,又暗藏势在必得的笑容,让楚阳娿忍不住打个冷战。
这时候,云起已经到了她的近前。
他走了三步,就到了她的脚跟前,然后他就在几乎快要贴着她的地方,下跪,再站起来。然后说:“官儿是来看我跪得是不是踏实?”
楚阳娿:“……”
见楚阳娿不说话,男人又道:“那就是心疼我了,所以才来这里迎接我?”
楚阳娿还是没说话。
云起笑了笑,干脆自己决定道:“你说我三步一跪你才愿意再嫁,现在我做到了,你到这里来,必然是满意了。那现在我们便回去拜堂吧!”
说完手一伸,就看到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捧着一个盘子走了上来。
那盘子里是一件新娘的喜服和一块大到能把人裹住的盖头。
云起拿起喜服,往楚阳娿身上一裹,再绑了一条系带,就跟他身上的成了一对。
“你威胁我?”
终于,在他把盖头盖下来之前,楚阳娿说话了。
云起笑吟吟地看着她,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
“不想听也没关系,是有关徐州的事,昨天夜里才传来的消息,徐州城被破,死伤无数。不过此事的确与官儿不相干,知道不知道都没有什么意义。”
徐州被破!
楚阳娿惊慌不已,一把抓住云起的手:“到底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可是京城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爹爹在徐州呀,要是出了事,她该怎么办。
可惜她急着问,男人却不急着说。
他摇了摇手上的红盖头给楚阳娿看。
楚阳娿咬了咬牙,终于自己接过来把自己给蒙上了。
男人这才心满意足地牵起她的手,得意道:“徐州好着呢,我刚才骗你的。岳父人在徐州,小婿哪敢轻慢。”
“你……”
“好了,该上花轿了,不要大吵大闹,会被人笑话的。”
说完将她往花轿一面一塞,等楚阳娿反应过来就发现轿门被锁住了。
云起喜笑颜开地冲两边看热闹的人拱拱手,然后命令属下散喜糖和铜钱和碎银。做完这些之后,他才跨上白马,回头看一眼花轿,轿子摇摇晃晃抬起来,里面坐着他的新娘子哎!
“回府,成亲!”
男人一甩鞭子,鞭声响彻云霄。
唢呐锣鼓这才欢天喜地响起来,云起志得意满打道回府。
楚熠阳身体不适,好不容易赶了过来,却听说姐姐已经被塞进轿子抬走了,当即挥手,带着人想云府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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