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满身是血,行鞭刑的人却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
楚阳娿指甲掐进肉里,终于忍不住,走到老爷子跟前。
她往地上一跪,扬声问道:“老爷子,不知夫君犯了什么错,为何受罚?”
“官儿,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对着楚阳娿,云老爷子还算和蔼。
不过楚阳娿打定主意要问清楚,如果云起真的是为了自己闯进宫去而受罚,她肯定不能不管。不,不管云起是因为什么原因受罚,她都不能坐视不理。
鞭刑,楚阳娿不明白,这可是能够致人死地的惩罚。并不是说打人就一定能把人打死,而是鞭打之后,会有很多并发症。在这个医疗并不发达的时代,任何一种并发症,都可能要了人的性命。
“夫君奔忙一天一夜,如今他刚刚回家,便被祖父责罚。孙媳妇愚笨,不知夫君哪里做错,要在这京中动乱之际,被赐鞭刑,特来求问,还请祖父告知。”
老爷子没说话。
云溪冷哼一声,正义凌然地说:“他带兵持械,擅闯皇宫。我云家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人,自然要动祖宗家法。”
“宫廷内乱,云家深受皇家恩宠,夫君于动乱之际进宫护驾,何错之有?”楚阳娿言辞厉厉:“还是说,大哥以为夫君进宫不是护驾,而是谋反?”
“胡说八道!”云溪暴怒,狠狠瞪着楚阳娿厉声呵斥。
楚阳娿却毫不畏惧与他对视。
她当然明白云溪的心思,在这个时代,世家与皇族,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从属关系。实际来讲,应该算作一种合作,说不上谁恩宠谁。尤其这些年来,皇帝对世家越加忌讳,时不时打压,当真要说起来,那是绝对与恩宠二字无关。
然而不论世家与皇族之间有多大龃龉,也没有人敢背上谋反之名,那是真正会引来杀身甚至灭族之祸的。哪怕云起自己的事,但一牵扯上云家,其他人也逃脱不了。
云溪怒不可遏,又不屑与女人争斗,最后一甩手,吩咐道:“来人,送七弟妹回去,没事不要乱跑。”
两名婆子闻言就要上前,楚阳娿扫一眼,冷声道:“谁敢碰我!”
清风清水立刻上前,挡在楚阳娿身边,做出忠心护主的样子。
楚阳娿这才转向老爷子,沉声道:“不论夫君何错之有,还请老爷子饶他一命,夫君体弱,再这样打下去,必会伤及性命。”
云老爷子沉默半晌,方才捋着胡须道:“官儿有所不知,云起不敬尊长在先,擅闯宫门在后,于公于私,都要受罚。你刚进门,不懂这家内之事,还是先回去吧。”
这是一定要把云起打到半死了?
楚阳娿眸光一沉,咬了咬牙,说:“老爷子的意思,孙媳妇明白了。”说完之后,她站了起来。
清风与清水扶着她,从堂中退了出来。
庭院之内,行刑之人已经换了,受刑的云起,已然趴在地上没有了反应。
楚阳娿看了高堂上的云家众人一眼,终于沉声吩咐:“清风,传林岗,带人过来救人。”
清风眸光一闪,回答:“是。”
清风说完,转身出了奎文阁。
她知道事情紧急,出了奎文阁便飞快跑了出去。
楚阳娿看了一眼自她回家便亦步亦趋跟着的宫女,吩咐道:“你,去夺鞭。”
宫女是被六皇子送来的人,当然不是普通宫女,听见楚阳娿吩咐,她看了她一眼,便屈膝行礼,“是,夫人。”
宫女说完,走到行刑之人面前,一举手,抓住了那人甩鞭子的手。
那人一愣,想要挣脱,却发现这抓住他的丫鬟力大无穷,自己这彪形大汉居然不是她的对手。
楚阳娿弯腰,跟清水一人一边,将云起扶了起来。
“云起,我带你回去。”
云起耷拉着脑袋,看了她一眼,眼中动了一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楚阳娿阻止他:“别说话。”
男人这才歪了歪身子,将头垂靠在她的肩膀上。
两人扶起云起就要走,可没有老爷子发话,谁敢放任?
掌刑人被拦住,旁边的人想要夺过鞭子继续打,可又不敢误伤楚阳娿,只好朝老爷子求助。
厅堂中央,云老爷子已经沉了脸,云溪跟云霄也相继站了起来。他们堵住楚阳娿的去路,厉声喝问:“大胆楚氏,你想违抗老爷子的命令阻碍家法?”
楚阳娿懒得理会他,只远远朝着云老爷子道:“楚云两家结亲,当时是你情我愿,云家三礼六聘娶了孙媳妇进门。如今成婚不到一月,云家便对我夫君动用极刑,孙媳妇乃是妇道人家,不晓得什么大道理,只知今日之事,云家分明是要我楚阳娿丧夫守寡。不晓得楚云两家有何仇怨,让你们这般心急害死我楚家女婿。楚阳娿无德无能,今日只能胆大包天,救夫救己。”
“荒唐!云起乃是云家子弟,行差踏错,自有家法处置。祖父乃是一家之长,处置后辈,乃是理所应当。楚氏,你安国府的规矩,就是让你顶撞长辈,挑战家法?”
“圣人有云,父母有错不谏之,譬如害之,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是为不孝。孙媳如此,乃是尽孝。”楚阳娿道:“孙媳妇并不以为云家的家法便是无缘无故,害人性命。再者,我楚阳娿才十五岁,还不想当寡妇,你便是有天大的道理,也等我救会我丈夫再说。”
“你……”
“卑下来迟,但请小姐差遣!”此时林岗终于到了,他带了二十来人出现在奎文阁,一下子将整个奎文阁围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云溪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
楚阳娿扶着云起,远远朝老爷子微微行了一礼,道:“孙媳妇先行告退。”
说完之后,在一众侍卫的护送至下,离开了奎文阁。
清水比较担心,问楚阳娿道:“太太,老爷子到底是长辈,今日太太顶撞长辈,外面传起来……”
“乱世将起,谁还顾得上我顶撞长辈!”
清风心里咯噔一声。
“乱世将起?”
是啊,乱世将起。
楚阳娿有预感,几年之内,京城甚至整个晋国,都安稳不了。
皇上失踪,肃王隐匿,现在还剩一个六皇子在宫里,却找不到传国玉玺。
加上那日皇宫大火,再没了肃王的情况之下,不少人都将苗头指向了六皇子萧翰德。
而原本鼎力支持萧翰德的世家,一看劲敌消失,自然想要选一个更加容易掌控的皇帝。相比已经成年的六皇子萧翰德,当然是贵王膝下小世子更为合适。
如此一来,皇位的确立,就需要新一轮的争夺了。而楚阳娿知道,漠北边境一直不甚太平,一旦京中不稳,边境必然动乱,到时候……
战争是最凶恶的杀手,谁也不愿意看到打仗。
楚阳娿探口气,心道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乱的时间不要太长,皇位早点确立下来,免得让人借机犯边。
*
“楚氏太过狂妄,求祖父发落!”楚阳娿抢走了云起,云溪又惊又怒。
老爷子也一脸铁青,却在停了云溪的话之后,当场摔了杯子。
“是楚氏狂妄,还是你太无能?”发完火之后,老爷子叹口气,说:“想建立威信,不想被人比过去,就要靠自己争取,我能替你撑腰到几时?”
云溪被骂得一脸煞白,却只能低着头认错。
云老爷子看他一脸不服,摇摇头,起身走了。
当年云家为了向先帝表忠心,一直偏安文山不曾涉足京城。可是几十年下来,云家远离政治中心,已经感到力有不逮。而且云家情况特殊,仆氏老迈,在她过世之前必须让云起继承家主之位。然而他愿意捧云起做家主,却不愿云起有威信当真能够掌控全族命运。最好的结果便是,云起成为家主,背后真正掌舵的是大房长子长孙。
这十几年,他一直将云起放在身边悉心培养,教他学的,全是风雅之事。原本在文山时,云起也一直如他所愿,安安静静不出风头,这才让他安了心,为其定下安国府这门好亲,防的也是云起无能无势,长子和长孙会在自己离世之后杀死云起。
仆沣族信仰血脉,那种极致的端狂,是他们这些受圣人教诲的晋人无法理解的。他见识过,可他的儿孙,却不以为意。他们不知道,杀了云起,云家只会陷入泥沼,被其他家族吞没。
可是谁也么有料到,到了京城之后,云起不再如从前那般温顺。他居然胆子大到敢带人擅闯禁宫,仅此也罢了,还因护送有功,很被囚困的贵夫人们的夸赞。
这一来,外人只知云家有云起,哪里晓得还有云溪云霄。
云瑨仅此惩罚云起,不过是受到震惊,想要确定云起是否依旧可控。
在云家,所有子弟都如其他家族的子弟一样备受宠爱,但只有云起,只要犯下任何一点小错,便会被狠狠责罚。
这是云老爷子潜移默化中想让他人情现实,认清自己的身份与其余兄弟的不同。当然,他是长辈,无人责问于他。且便是有人说起来,他也可以说自己是一片苦心,对云起不同,乃是因为他将来是一族只长而非泛泛之辈,对其严厉乃是用心良苦。
所以今日鞭刑,便是当着下人的面,丝毫不顾其脸面。
虽有楚氏闹场,好在他也确定,云起依旧可以控制,这才不准备继续为难。
只是对于云溪,他却也稍有些失望了。
从前在文山,观其行事,从来都尽善尽美,哪知到了京城,做起事来虽不至于全无章法,却总显得畏首畏尾。
到底是磨砺不够。
以前在文山,说来说去,都是自己家人。云溪有因是长房长子,很得族人宠爱。加上他明明身为嫡长孙,却要把家主之位让给别人,家里边对他多了几分愧疚之心,这才处处维护,时时关怀。连出门游历,也因她母亲担忧路途艰险,舍不得他出远门而作罢。
可是到了京城,这里到处是达官显贵,世家子弟更是八方云集,云溪初来乍到,备受冲击也难免。但从没有消解适应这些状况,反而计较云起夺了他的风头便不妥了。好在他还年轻,人也经得起雕琢,再磨砺个几年,也不是拿不出手。至于云起,正好当他的磨刀石吧。
老爷子心中所想,旁人却无从得知。
从奎文阁出来,云溪便一脚踹倒了跟随的仆从。
等他气呼呼地回来海棠园,又听下人来报,说那楚氏当真是胆大包天,居然将明月阁全部换成了他的人,原先的仆人和护院,全部都被送去管家处让他们自行处理。
云溪跑去一看,果然整个明月阁,都被重兵把守,连外院大门,也多了不少侍卫,都是楚阳娿的人。
“这个楚氏!”
云溪长了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雷厉风行又胆大包天的女人。
跟自己的妻子,甚至其他兄弟的妻子比起来,简直就跟个男人没有两样。
啊,那是当然,那楚氏乃是安国府嫡女,当然与云家众女眷不同。
云家妻眷,都是何家与许家嫁来,亲上加亲。她们没有一个人,有出身豪门的母亲和外家,没有一个人,有那样宠爱自己的父亲。
她成亲时,十里红妆算都算不完,陆陆续续搬了几天几夜。她陪嫁过来,除了金银田地,还配了几千兵马做陪嫁。
这样的媳妇,敢把夫家围起来,简直再正常不过。
也是到了京城,他才知道,京中贵女,多有陪嫁兵马的先例,这本就是为了保证女儿出嫁之后的地位,但顶多也是几十人而已,像楚家那样陪嫁到几千人的,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小许氏显然也知道了明月阁的事,她鼓着眼拍着胸口大呼到:“变天了变天了,这是要造反哪!”
“闭上你的嘴!”云溪看向自己的妻子,忍不住同楚氏比较。
论容貌,小许氏也是不差的,论教养,这个很难说谁上谁下。
小许氏循规蹈矩,是个合格的妻子和母亲,但是她的规矩教养,却与京中贵女差了十万八千里。
就好比楚氏,吃饭走路,明明做的差不多的动作,却总是显得比旁人好看。还有说话,便是强词夺理,也要捏造一些大道理出来,让你无法反驳。当然,自己的妻子有一个最大的优点,便是不似那楚氏一般胆大包天,连老爷子都敢顶撞。
小许氏被丈夫打量,羞涩地倔了噘嘴,说:“相公,我这不是替你生气嘛,您才是家里的主子,老七那边,让人把整个云府都围起来,算是什么事儿?不是要造反……”
“说了让你闭嘴你还说!”云溪气急,小许氏也实在不会说话,要是旁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如今外面正乱成一团。皇上失踪,正是因为有逆贼心怀不轨,这当口谁要说出造反两个字,都有可能被拉去砍头,偏偏她还口无遮拦,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再说楚氏,你说她派人把云府围了起来,可她限制来往出入了吗?没有,这便说不得什么。而且现在局势不稳,谁晓得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到时候人家说一句为了云府安危这才派人护院,谁还能批评她不成?谁让云家的私兵,都是仆沣人,云家不敢用,全部丢在文山呢。
小许氏满心委屈,被丈夫呵斥一顿,开始掉眼泪。
“我这不是替您担心么?再这么下去,整个云府都是老七说了算,哪里还有你,还有咱们说话的份儿呀!我瞧老爷子,分明就是偏心!”
云溪隐忍,半晌之后方才咬牙道:“想要骑在我头上?休想!此事我自有打算,你不要胡言乱语。”说完就往书房走,走到门口突然又回头,看了妻子一眼,吩咐道:“要是空闲,便请个嬷嬷来,把你那规矩学一学,瞧瞧人家怎么说话做事的。”
“人家?哪个人家?”小许氏醋味升腾,发现自己居然被丈夫嫌弃了。
只是男人那里理会她的质问,早一步跨出去,离开堂屋了。留下小许氏一个人念着楚阳娿的名字咬牙切齿。
*
明月阁内,楚阳娿守在床前,等大夫替云起把了脉洗完了伤口,这才问:“大夫,夫君伤势怎么样?”
“大多都是皮外伤,但有几道鞭痕,是伤及筋骨了,需要好生修养。”
楚阳娿看到云起那遍体凌伤的身体,又心疼又可怜。他虽是云家子弟,可父母双亡,不知道从小大大,受了多少委屈。
“还请先生赐药方。”
清水呈上笔墨,大夫写好药方,叮嘱服药次数以及要忌口东西之后,才由嬷嬷奉上诊金亲自送了出去。
这时候云起还醒着,楚阳娿也不敢靠他太近,只在床边凳子上坐着,问他:“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好好,已经习惯了。”
已经习惯了,四个字听得楚阳娿更加难受。
她忍不住抱怨:“老爷子到底在想什么,你本无错,偏要惩罚。惩罚也就惩罚了,可他这哪里是要惩罚你,分明是要你的性命。”
云起受着伤,煞白这一张脸,听见楚阳娿抱怨,也不说话。
楚阳娿突然又后悔自己说话太过,这个时代孝道比天大,即便老爷子对他严厉,恐怕云起也不愿听她说他的坏话。
于是她补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并没有埋怨老爷子的。我只是,只是看到你这个样子,难受的很。”
“我明白。”云起伸出手来,在她手上点了一点,又缩了回去。“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不会生气,只会感激。不过祖父到底是我们的长辈,今日之事,不可再做了。”
楚阳娿尴尬地笑了笑,然后结结巴巴地告诉他:“那个……可能……已经晚了。”
“什么晚了?”
楚阳娿干笑:“我把你调来的人都留下了,又调了两百人来。我让……让他们保护明月阁……要有云府,所以现在……”
云起自己手里没人(至少明面上如此),所以她带人闯宫,带的是楚阳娿的人。楚阳娿没让纳西人回驻地,认识直接留在了云府,还让林岗再调了两百人来。所以现在,整个云府,已经成了她的天下。
云起这回是真的被她吓了一跳。
保护明月阁,就要遣走之前的所有人,包括老爷一派来监视明月阁的人。保护云府,就算人手差不多,但云家来时,带来的都是护院,楚阳娿调的,却是私兵。她这一保护,整个云府都落入她这个七媳妇手里了。这可真是……大手笔。
“你……你就不怕?”
“怕什么?”
“这里可是云家,祖父是族长,而你是孙媳妇……”你自己调兵护院,这不是在想老爷子示威么!
楚阳娿歪着头,轻笑:“我这样做,你会休了我吗?”
“不会。”
“那我便不怕了。”楚阳娿说:“现在京中混乱,云家人手不够,老爷子要是认为我多此一举,只需一句话,我把人撤掉一些便是了。”
不过按她所想,老爷子暂时怕是不会跟她翻脸。现在京城局势莫测,云家还需要楚家的情报呢。
再说,经过昨天,她已经扛了个比被云家休弃更大的风险了。
六皇子知道她有个给人变脸的技术,要么收买她,要么杀她灭口。但不管哪一样,都让她没有必要在云家卑躬屈膝畏首畏尾。
六皇子要收买她,他就得给她撑腰,得保她周全。她不必怕云家。
六皇子要灭她口,无论她在云家如何,也逃不了一死,她在哪里委曲求全都没有意义。
至于以后?
以后不管六皇子还是贵王事成,以楚家功劳,都没人敢招惹她。
楚阳娿有恃无恐。
云起定定看了楚阳娿一会,终于任命地叹口气,不说话了。
接下来几日,楚阳娿再没出门,除了一心一意照顾云起,什么事都没管。
果然,老爷子并没有因她困了云府而休弃她,楚阳娿也自然而然给老爷子台阶下,亲自去赔罪不说,还找了理由给所有人开脱。
云起修养了几日,身上的伤总算好了一些,吃了几副药,居然能下地了。
楚阳娿一直赔偿照顾,云起瞧着心疼,等他好了一些,他才劝她去隔壁院子,也能睡个好觉。
楚阳娿每日闻着药味儿,又因为担心云起夜里翻身压着伤口,晚上总是睡的浅。现在他好多了,便也不坚持,去了隔壁屋子睡觉不再陪床。
云起从来不喜有人守夜,之前楚阳娿陪床,他无法决绝她的好意,等她一走,自然而然将所有人都谴出去了。
这天夜里,等所有人都入睡,云起才从床上坐起来。
他点了油灯,随手拿出一本书,就着跳跃的灯光研读。
过了一会,听见风吹门窗的声音,云起没有抬头,说了一声:“进来。”
房门被推开,藏风见了云起,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主人,您的伤势如何?”
“已经好了。”
藏风这才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小包裹,将它双手捧到云起面前,道:“主人,此物物归原主。”
云起眸光微沉,双手接过包裹,也不打开,直接问:“皇上出城了?”
“是的主人,皇上与肃王已经出城,卑下派人一路护送,到了南擎就能与助将军汇合。”
“那就好。”云起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包裹粗糙的布料,不再说话。
藏风忍了忍,又道:“主人,卑下刚得到一消息,六皇子萧翰德居然找到了皇上的尸体,并一口咬定皇上已死。如此一来,咱们的计划,就被打乱了,主人您看,我们是否要揭穿他……”
“不必。”云起轻笑:“浑水才能摸鱼,水要越混越好。”
“是。”
“退下吧。”
藏风起身,很快便如他突然出现一样,又消失不见了。
房间里只剩下云起一人,他静坐良久,终于才就着灯光,轻轻打开了手上的粗布包裹。
粗布包裹只是外层,打开之后,里是一块明黄的绸帛,绸帛包裹着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打开绸帛一角,雕着龙纹的白玉玺章,就这么突兀地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