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阳娿说服了父亲,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他一走,楚域立刻把林生召进来,吩咐道:“去找琼嬷嬷要几本书,把所有的《女训》《女则》《列女传》统统找出来,全部送去官官那里。就说我的吩咐,让她往后什么也别做了,每日抄一本,我每天都会抽查。”
林生有些迟疑:“爷,十二姑娘不喜欢这些,怕是不愿意抄呢。”
楚阳娿长这么大,到不是没有读过女则之类的书,但每回翻一翻就算了,对里面的内容很是嗤之以鼻。而且这类书,在安国府这样的人家,也顶多算是选学,知道个大概就行了,先生也从未上纲上线地教过。如今突然要让楚阳娿抄这个,十分让人诧异。
楚域只是觉得自己教育失当,他一直知道自己闺女挺聪明的,可刚才那些话,也太惊世骇俗了。
还男宠?多亏没有人被听见。
楚域知道女儿脾气倔,但他既然说了让她抄书,就一定是有把握才会放话。
“我既然让她抄,她就一定会抄,你放心去吧。她绝对会乖乖完成任务。”
林生一听,就知道主子这是在十二姑娘跟前做了什么妥协。这父女两人相处方式很和谐,楚阳娿要是占了什么大便宜,或者自以为说服了四爷做了重大决定,接下来就会十分乖巧,四爷吩咐什么,她都不会反抗。
但最近有什么事是让十二姑娘一定要说服四爷答应的?除了亲事之外再无其他。
林生早就听嬷嬷说十二姑娘不愿意嫁入高门大族,所以他忍不住问:“爷,莫非您真的同意取消云家的亲事?可此事分明已经……”
“她不是不乐意么,我可以答应,但到时候要是她自己反悔了,就不是我的责任了。到那个时候,她不得求着我把今天答应的事作废?”
“哎?”
“哼,小丫头一个,她什么喜好我还不清楚!”
楚域嗤笑,并深深觉得,自己女儿还是太嫩了。喜好脾性被自己摸的透透的,又胆小又怕事,也就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耍耍性子,要是嫁的不好,以后在婆家可怎么过哟!所以还是他这个苦命的爹继续帮她把心操完了算了。
林生一下就明白自家主人的意思了,这一刻,他深深为十二姑娘默哀。耗费了大包眼泪不少口舌,还要心甘情愿抄自己不喜欢抄的女书,最后还是达不到目的,其实什么都在四爷的掌控之中。
如楚域所料,当楚阳娿收到那一大摞书之后,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很是顺从地接过来,并且保证会按时完成抄写。
她以为是自己说的那些话把父亲给惊着了,所以看在他要替自己解决亲事的份儿上,抄抄书也是给自家爹爹一个心理安慰。
于是楚阳娿当真日日抄书一本,每天拿去给爹爹检查。
楚域不高兴,她还得不到好脸色,只好对着自家老爹的臭脸想方设法地讨好他顺他的心。
楚域悠然自得地享受女儿的贴心讨好,很是得意了一段时间。
时间易过,转眼之间,楚域的任命书下来了。
守孝之前,他在漠北几年,各项考评都很不错。此次任命,是打着提拔的名义,将他从漠北调回京城,大概短时间之内,不会再有调动。
离挂职还有一个多月时间,楚域临时决定,要回徐州一趟。
“我也要去么?”
“自然要去。”楚域说:“自你出生,还从未回过老家,趁此机会,正好祭拜你祖母。”
钱氏去世,是被送到徐州安葬的,是楚垣三兄弟一路护送回了徐州,楚阳娿这些年纪小的,并没有跟着一起回去。
楚阳娿还没有回过徐州,也挺想去看看。
“我这就让嬷嬷准备。”楚阳娿很高兴,既然要回徐州,自己就不用每天抄写女训列女传了,好事一件。
由于要去徐州,临走之前,楚阳娿将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丁嬷嬷和清风清水跟她去徐州,北苑交给琼嬷嬷。重大事情跟林生商量,实在做不了主再去问王氏或者老爷子。
安排好之后,楚阳娿跟楚域两人,乘着马车离开京城,往徐州出发。
楚阳娿上次出城是被父亲带着赶路,一路颠簸差点散架。这回却要闲适很多,父女两人不徐不疾地一路走一路看,还遇上几个走南闯北讨生活的商队。
这里没有高速公路,没有和谐快车,双腿自行是根本,驴车牛车算常见,马车非有官爵之家不可用。
颠簸快十几天,楚域跟楚阳娿,终于到了徐州城。
说起徐州城,那也是个一千多年历史的老城了,徐州人口□□十万,下辖两千六百多个乡镇,有大小村寨两两万多个。由于地处南北交界之地,依水傍山交通发达,所以算得上富庶。而作为主城,楚州城自然也差不了,虽比不上江南繁华之境的杨柳而州和京城,但比起其他同等级的城市,也算得上繁华了。
楚家人早就得了信儿,派了人来城口迎接。
徐州比比京城繁华,本家老宅,也么有安国府府里端贵。不过到底是百年老宅,楚家处处给人一种庄重严肃的历史痕迹。
进了门,还没来得及洗漱换衣,就要拜见各位祖辈叔伯,楚阳娿被爹爹拉着认了一圈人,要不是在家时就背过自家族谱,楚阳娿很可能一转身就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即便如此,她也差点把几个叔伯个弄混了。
整整一整天,楚阳娿光用来见人了,这还是徐州长辈没有来齐的情况下。
楚家是真正的大家族,族谱上的人数,已经于去年闯过十万大关,楚家人分布在全国各地,其中人数最多的徐州本家,人数就达四万之多。这还是没有算上出了五福的。
好不容易到了天黑,楚阳娿终于撑不住了,仗着年纪小,硬要找地方睡觉。老夫人松了口,楚域才算是解脱了,带着她去安排的院子休息。
“爹爹,咱家人可真多。”
“那是自然,楚家本宅在徐州,徐州人数也是最多的。”
徐州楚家,徐州楚家,实际上整个徐州,几乎就是楚家的天下。在徐州,县太爷和徐州府尹的话,都没有楚家族长的好使。
“咱们什么时候去祭拜祖母?”
“明天就去,回来爹爹还要带你见个人。”
“见个人?什么人?”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楚域说:“睡吧,你睡着了我再出去。”
他不说见什么人,楚阳娿就忍不住自己猜。猜来猜去,只能猜到自家爹是把她大老远拉来相亲来了,见的人跑不出就是那个什么云家七郎。
自认为自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楚阳娿也不再追问了,瘪瘪嘴,自顾自闭眼睡觉。
老夫人等他出来说话,等了好一会没见他出来,便派了身边嬷嬷来问。
见楚阳娿已经睡着了他还不走,忍不住小声说:“四少爷,外头老爷子老太太还等着您,官姐儿已经睡着了,这儿有我看着就成。”
“她还没睡着。”楚域指了指楚阳娿的手,轻声道:“要是睡着了,她两只手都拳成拳头,现在手散开,就是没有睡着。”
嬷嬷含笑点头,暗道怪哉,可没见过哪个男人这么了解自家孩子的。
楚域一直陪在床边,当真等着楚阳娿睡着了,方才轻手轻脚地关门出去。
时间晚了,亲戚们见了人,基本上已经各自归家去了。楚域去堂屋里找,老爷子跟老太太果然在等着他。
“易儿呢?怎么没有见他?”
楚域以为一回来就会见到儿子,谁知道这大半天,硬是没有见到儿子的影儿。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老爷子就黑了脸:“那小子,一听说你回来,提前就翻墙跑了。”
“他又闯什么祸了?”楚域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因为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又常年不在身边,所以对他难免纵容溺爱。为了避免被宠得无法无天,他好不容易为他求得名师,可不晓得为什么,那小东西越来越调皮,都快无法无天了。估计能管的了他的,也就是宁氏了。只可惜宁氏在武夷山,也顶多一两个月才能见他一回,没办法像小时候那样带在身边日日管教。
一听说儿子听见自己要来就跑,简直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惹了祸事怕被自己责打。
果然,楚山柏告诉他道:“就是几天前的事儿,那小子伙同暖阳凤阳几个,趁这没人注意,闯进你六堂哥家的牧场。说要摆什么千羊阵,两千多头羊,被他们点着炮仗一通乱赶,吓得冲出羊圈,漫山遍野地跑了。你六堂哥派人去捉了三天,只捉了不到一百头回来。”
楚域:“……”
他其实想问他儿子的千羊阵到底摆的怎么样,可看老爷子的脸色,他知道这个问题他是不能问出来的。
所以,想儿子想的嘴巴冒泡的男人咂咂嘴,言不由衷地道:“即是闯了祸,大伯您就该把他抓起来狠狠处罚才是,还让他胡乱到处跑,实在是太不懂规矩了。”
“知道你要来,他也没敢跑远,就在城里十七家酒楼躲着呢,你自己找去吧。找回来了跟你六堂哥说一声,暖阳和凤阳还在跪祠堂呢,他跑得快,可也不能不罚。”
“这坏小子,真是该打!”楚域恨恨骂了一句,又嬉皮笑脸地朝老爷子说:“那大伯您先歇着,我这就去抓他回来给六堂哥赔礼道歉。”
楚山柏知道他是等不及了,也不留他,摆摆手,让他自便。
楚域脚下生风,也不顾这大半夜的城里宵禁,就带着两个小厮出去找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