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被楚域几句话打击得哭着跑了。楚佩阳在璎珞轩外面跪了一夜。
第二天老太太派的人正牵着马车准备送楚佩阳出府,宫里的太监就带着皇贵妃的懿旨到了。
“回老太君的话,皇贵妃这些日子想外孙女儿的紧,着咱家来接十四姑娘进宫住些日子。”
宫里果然得了信儿了,这么急急忙忙地赶来要人,也不问其他,怕是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一清二楚。
老太太叹口气,让他们去频英阁接人。
楚佩阳逃过一劫,不用被送去庄子上了。皇贵妃借口将人接进宫,恐怕只是退一步的意思。等到楚家人消了气,再把人送回来,到时候楚家不可能再把人往外送一回。萧氏哭了一晚上,听见宫里的人来了,这才抹了眼泪,帮女儿收拾东西。
楚佩阳端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楚燕阳来看她,说了好些话,也没见她反应。待丫鬟们都出去了,她才道:“妹妹你就不要伤心了,先生说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你不要再跟十二妹妹玩就好了。”
“我没有害姐姐。”楚佩阳很不高兴楚燕阳跟她说这话。
楚燕阳哼笑一声,说:“妹妹你真傻,我们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你看看四叔怎么对你的,怎么对十二妹妹的?很不一样吧!所以事实怎么样根本不要紧,要紧的是四叔觉得你连累了十二妹妹。不如你再想想,如果你跟十二妹妹位置换过来,你觉得四叔会怎么样?会把十二妹妹赶出去吗?”
当然不会,说不定还要怪她扫兴没让楚阳娿玩好。楚佩阳手紧了紧,深深抿了抿嘴唇。
这时候萧氏进来了,看见楚燕阳在,也没搭理,只把楚佩阳抱起来递给接人的掌事姑姑,叮嘱道:“在宫里好好听皇贵妃的话,不要调皮,知道吗?”
楚佩阳点头。
等宫里的人走了,嬷嬷来回话,老太太才开始叹气。妻贤夫祸少,家庭和睦内宅才能安宁,可楚家如今,哪里安宁的了。
等楚域过来时,她担忧地说:“萧氏是个黑心的,没有想到她这么……哎!不过话说起来,同是女儿,此次你偏心的如此明显。我晓得你是心疼官官,可这何尝不是给她惹祸呢,从今往后,萧氏怕是更不会放过官姐儿,宫里那位,也要给出谋划策了。”
“母亲不必担忧。”楚域不以为意:“过不了多久,她便会忙起来了。”
老太太还没明白他说的忙起来是什么意思。没过一个月,右侧门上,便有两顶轿子,将两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抬进来了,她这才晓得儿子的意思。
楚阳娿得到消息时正被楚域抱在怀里喂饭,二管家进来回话,说:“爷,两位姨奶奶已经进门了。四太太那里夹着气儿,您看什么时候让她们给太太敬茶?”
被纳的女子进了门,还不算过明路,要正房太太喝了她们敬的茶,才算是名正言顺。
这新来的两位美娇娘,显然是得给正一正身份,不过萧氏那里绝对不愿意的。
“明儿一早吧,萧氏去老太太处请安,让她们都过去。”楚域说。
二管得了准话,躬身退出去了。
妾室进门,对楚域来说是小事一件,他吩咐完之后,又低着头继续给闺女喂饭,谁知这回小女儿抿着嘴,不张口了。
“怎的?不吃了?”
“爹爹要找小老婆了?”楚阳娿问。
楚域黑脸:“小孩子家家的,怎么问这些!”
“呜呜,爹爹怎么可以找小老婆!”
楚阳娿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公主进门也就算了,反正那是硬赖上的你也不喜欢她。可这回这么热切地让小老婆进门算是怎么一回事?你要跟她们一起睡的吧?你怎么对得起我娘啊!她还在山上吃斋念经呢你就在家里左拥右抱!楚阳娿心中抓狂。
“好了,乖乖吃饭,不要问些有的没的!”楚域简直后悔,根本不该叫她听见二管的话。什么小老婆不小老婆的,这什么破词儿!
楚阳娿哪里还吃的下去。
她承认爹爹对自己是极好的,跟娘亲的感情也是极好的。可他到底是这个时代的人,妾室通房对他们来说是常态,哪个男人不纳妾,反而倒是少见了。
楚阳娿觉得自己的娘很可怜,被逼走了不说,自己的丈夫还在家里桃花不断。可怜她还觉得自己这爹是个绝世好男人呢!
不过转过来有一想,反正现在占着正妻位置的是萧氏而不是她娘,妾室进门,她才最不高兴。
而自己的娘亲,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楚阳娿沉默良久,方才小声地问:“爹爹,姨娘们进门了,那娘呢,娘什么时候能回来?”自从被老太太说过一回之后,楚阳娿就很少再提起宁氏。在父亲面前,也很少提。
听了她的话,男人手上顿了一顿,然后哑声道:“你娘去了武夷山,不能还俗的。她不能再回安国府了。”
楚阳娿心里一直抱着希望,想着等她长大了,有手段把这个女人弄走再让母亲回来。然而父亲的话全然打破了她的希望,楚阳娿眼泪唰一下掉了下来。
楚域紧紧搂着她,在她耳边说:“官官听话,等你长大一些,爹爹带你去见娘好不好?”
楚阳娿点点头,但还是哽咽不止。
“这是我们的秘密,不可以告诉任何人,知道么?”
“知道。”
“知道就好,乖乖别哭,咱们继续吃饭。”
父女两人一个吃一个喂,沉默地用了一顿饭。
而另一边,萧幂云已经火急火燎地进宫去了。
皇贵妃心情正好,看见女儿原来就哭,忙问:“怎么了?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又哭回来了。”
“母妃。”萧幂云没管正想朝她撒娇的楚佩阳,只急着对皇贵妃道:“母妃快替女儿想想法子吧,夫君他,夫君他要纳妾了!”
皇贵妃沉默半晌,让人将楚佩阳领出去,才说:“你来,就是为了这事?”
“母妃您不知道,那两个狐狸精被直接抬进门,不仅让我给她们安排住处,老太太还发话来,让我喝茶给她们名分,真正是欺人太甚!”
皇贵妃知道女儿是真的着急了,也是真的伤心了,可她终究还是叹口气,道:“纳两房妾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如今你是当家主母,给她们安排地方,让她们敬茶本就应该。哪日不过你的手,直接被老太太点了名儿你才真该着急呢。”
萧幂云急急忙忙地进宫,本是来求助的,哪里知道她母妃不仅不帮她,还说这事应当,她急得差点跳起来。
“母妃,您怎么这么说,夫君她他要纳妾,您听明白了吗?”
“我耳朵又不是聋的,自然明白的很。”皇贵妃道:“哪个男人不纳妾,哪家媳妇不是这样过来了,用得着你这样大惊小怪?”
在皇贵妃的心中,男人纳妾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就连她自己,不也是皇帝的妾么?不过就是妾得尊贵一些而已。
萧氏简直气得哭起来,“夫君不喜欢我,如今还要纳妾,母妃现在也说这话,难道是要逼着女儿去死么?难道您就一点不心疼女儿?”
“纳个妾而已,你这就要被逼死了,那天下的女子可不早就死光了!”皇贵妃又好气又好笑,她拿着手绢帮女儿擦了眼泪,说:“楚家这是在生你的气呢,此次你也太过草率,怎么就捡着这个机会朝那丫头下手。下手也就罢了,最后还被抓住了把柄,这就要认灾。后来他们想把佩儿送走,咱们已经拦了一手把佩儿接进宫了,楚家人气不过,纳个妾出出气也就罢了,你别往心里去,好好接了茶当你的正房太太,待过些日子姑爷气消了,也就好了。”
萧幂云简直气死,早知道佩阳没被送走,丈夫气不过要纳妾,她还不如不向母亲求助,直接把女儿送走呢。比起其他,丈夫有了别的女人,这才是最让她受不了的一件事。
“我不管,母妃,我是绝对不会让那两个贱/人进门的,想来敬茶,做梦!”萧幂云气急败坏。
皇贵妃也冷了脸,放下茶杯沉声道:“云儿,这回可万万由不得你的性子了。”
“母妃,我才是您女儿,难道你也要站在那两个贱/人一边?”这简直不可思议!
皇贵妃道:“我不是站在别人一边,云儿,你也大了,是当娘的人了,凡事应当想的周全些。你哥哥被皇上罚了这些日子,如今安国公好不容易松口替你哥哥求情。在这个当口儿本就出了那丫头被害的事。现下你相公纳个妾而已,咱们要是还处处不退让,安国公一气之下,不再替你哥哥说话,那该如何是好?”
萧幂云哑口无言,自丈夫从漠北回来,她早就把哥哥还在闭门思过这事儿给忘了。
“安国公到底是个久经风浪的,他提议让你哥哥监管华阴水道工程,戴罪立功,你父皇好不容易要松口了,这个档口,你可千万不要再生事端。”
一牵扯到太子,萧幂云知道,就算有再大的怨恨委屈她都要忍着。
等到哥哥继位了,等到哥哥继位了……
每当此时,她都这么告诉自己。
空跑一趟,萧幂云当天回到家,二管家便将两位新进的姨娘领到她面前敬茶了。
“贱妾竹湘,贱妾听梦,给太太请安。”
两个女孩年纪都十七八岁,一个秀美温婉,一个妖冶艳丽。
萧幂云狠狠地瞪着两个女人,恨不得将她们扒皮拆骨。
可她终于还是咬着牙,接了她们的茶。
给太太敬了茶,她们的身份算是定下来了。
萧氏看到她们就生气,一句话没说将她们打发走了。
从频英阁出来,听梦站在廊前,静静地望着天上棉白的云朵,久久失神。
竹湘问:“妹妹在看什么?”
听梦摇头:“天上的云可真白呀。”而她,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