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武城县衙。
这里的格局跟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
大堂之内,已经聚集起了大量的清河郡官员。
李世民登基之后就在着手精简吏治,裁除冗员,可现在看来,这项政策在地方上的效果很是一般。
至少在清河郡,情况并不乐观。
程处默说抓了是十七八个,但这十七八个都是在东武城的。
整个清河郡治下十余县,按照整个比例,岂不是光是有问题的官员就要上百?
要知道经过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人的裁撤之后,整个长安的文武官员加起来,也不过就七八百人。
那可是中央啊!
林北辰也很是奇怪,李世民拨给地方上的官员俸禄就那么多,这些家伙是靠什么维持收入的。
不过在看过了程处默从陈琛书房里搜出来的账本之后,他便明白了。
清河郡的官员,大多都是崔家养着的。
而这些钱从哪里来?
那自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清河郡的百姓,恐怕早就对此怨声载道了,要不然也不会随便走访一下,便揪出这么多蛀虫。
而且朝廷的裁撤文书也早已下达,但他们就一直拖着不办。
如果其他地方也是如此的话,那李世民的政令就真的是出不了长安城了。
以李世民的强势性格,这是绝对不能忍的。
所以清河郡这个典型是一定要抓的。
怪不得李世民指名道姓的要自己先来清河崔氏。
售卖国债还在其次,主要目的还是整治这种乱象,让所有人都看看对朝廷政令阳奉阴违的下场。
之所以让林北辰带人来,说白了就是给他一个面子,也是给崔灵儿一个面子。
如果换了其他人来,肯定会施以雷霆手段,效果如何暂且不说,清河崔氏那肯定是没得混了。
要么被连根拔起,要么就反出大唐。
当然,反出大唐的结果,多半也是被赶尽杀绝。
想明白了这一切,林北辰心里多少有些感激李世民,但又想骂他一顿。
竟把这种烫手山芋往自己手里扔。
我还是个孩子啊!
连李世民定的法定结婚年龄都还没到呢!
正自吐槽,周霖就来了。
林北辰便放下账本:“人找到了?”
周霖点了点头:“找到了。”
“怎么样?”
“我已经把人杀了。”
周霖说得很是轻松,眼中还含着笑意,丝毫不像是刚刚杀过人的样子:“小淫贼,谢谢你。”
林北辰吃了一惊:“这就给杀了?”
“不杀留着过年么?”
“…………”
看来今后在她们面前要少说些这种话,一个个的学得太快了。
林北辰无奈苦笑:“那个叫彭昌的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连问都不问我一声就把人给杀了?”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是个孤儿,与一众同乡是为了避祸才进的终南山。”
林北辰点了点头:“记得……这跟那个叫彭昌的有关系么?”
周霖双眼一凝:“就是他杀了我的父母!”
林北辰便是一愣:“还有这事?”
“不错,他本是临清县县令手下的师爷,那还是前朝的事儿了,临清县令派人来我们村里征粮。”
“可天灾刚过,那一年几乎颗粒无收,我们哪有余粮给他,我父亲便去向县令求情。”
“然后这彭昌就带着人来了,许是是为了立威,竟当众将我父亲斩首,母亲悲痛欲绝,要与他拼命,也被他一刀刺死。”
“大家看不下去,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便蜂拥而上打死了几个衙役,但这个彭昌却是逃了回去。”
周霖说起往事,语气很是平静,眼中也没有太多悲戚。
但林北辰知道她的心里一定是极苦的,毕竟那么小就亲眼看见自己的父母惨死于他人之手。
皱了皱眉头便又问道:“你们打死了衙役,害怕被秋后算账,所以全村人就举家逃入了终南山?”
周霖又点了点头:“当时村里的老人说清河郡是不能呆了,只能跑远些,他们商量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就带着全村人走了,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起来,霖姐姐竟是清河人士?”
“算是吧,不过听村里的老人说,我祖父是从外间迁来的,身上带着武艺,我猜祖父应该是个江湖人士,也是为了避祸才到的临清。”
“祖父到了村里后,闲来无事便会教大家一些拳脚功夫,还组织起了一只几十人的团练,用以防盗据匪,村里人对他很是尊敬。”
“祖父死后,团练教头就成了我父亲,不过……”
说道这里,周霖终是说不下去了,沉默片刻之后方才又朝着林北辰努力一笑:“如今大仇得报,小淫贼,谢谢你,我杀了朝廷命官,你要怎么罚我,我都没有半句怨言。”
看来她这祖父功夫不咋地,更是没把自己的岳父大人教好,要是岳父大人有霖姐姐这本事,怎么会折在一个小小的县衙师爷手里?
知道周霖心里不好受,林北辰便有意要逗她开心。
当下把一份文书往他面前一摆:“他算个狗屁朝廷命官,这是长孙老哥亲自签发的吏部文书,他这清河郡主簿早就该裁撤了。”
说着又是嘿嘿一笑:“再者说了,就算他是朝廷命官,那也是个狗官,霖姐姐杀的那就是我杀的,我堂堂玉山县侯,天策司马,携陛下亲命巡视清河,杀个狗官怎么了?”
“要是连这都不行,那我回去就找陛下请辞,两手一撒,万事莫扰,老子就在家里生孩子玩儿。”
周霖果然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随后就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传宗接代这等大事,也是用来玩儿的么?”
“嘿嘿,霖姐姐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传宗接代在我看来也就那样,其结果远远不如过程重要,那过程好不好玩儿,难道霖姐姐不知?”
见林北辰笑得又淫又贱,周霖便啐了一口:“信不信我掐你?”
林北辰立时闪开两步,面容又是一肃:“霖姐姐,跟你说点儿正事。”
“说!”
“当初害我岳父岳母的,应该不止这彭昌一人,你也说了,他那时不过是个师爷,依我看,恐怕那个县令才是主凶,霖姐姐可还记得那县令是谁,咱们把他找出来碎尸万段!”
周霖心头便是一暖,看向林北辰的眼神也变得柔情万种:“不用了,那人已经死了。”
林北辰就是一愣:“死了?怎么死的?”
“我之前不是离开过你一段时间么……那段时间除了追查梵天教下落之外,顺便也去找了当初的仇人,却是得知那个县令早就被卢国公给砍了。”
“听说那会儿他还不是卢国公,而是万岗寨的一名军头。”
还有这等渊源?
怪不得她平日里对程处默、程处弼这两个小子格外不一样,都没揍过他们。
包括对崔灵儿和崔莺莺也是如此,虽然嘴巴上从来不饶人,但其实林北辰看得出来,但凡真有危险,她还是很顾着这两人的。
还以为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呢,闹了半天,是程咬金稀里糊涂的帮她把杀父之仇给报了。
想的一想,便是双眉一竖:“这个程咬金真是太过分了,居然敢抢了我的功劳!”
话音刚落,程处默就跑了进来,闻言便是一愣:“俺爹又抢你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