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辰眯起了眼睛。
隔壁的苏瑶也陷入了思考。
之前林北辰说牧蛇人是来跟着她来的,她也真以为是自己连累了林北辰等人。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久赤这个人,苏瑶是认识的,他是上一代越杞诏长老久源的儿子,久源死于乌蒙六诏的混战之中。
在他死后,久赤就成了越杞诏的大长老,之后不久蒙舍诏便在唐潇的帮助下立起了南诏国,开始蚕食并其余五诏,越杞诏首当其冲,已经到了覆灭的边缘。
在这种情况下,向外寻求强预援,自然不难理解,但他这样子,可不像是来找大唐又或林北辰求援的。
如果蚩阿蓉所言属实,那牧蛇人久赤就是来杀人的,而且要杀的不是苏瑶,而是别人。
现在在玉山一带的,有天工学院的十数名先生,有两千天策卫,还有水泥、铁炉、白砂糖、香水等一众工坊的匠人,剩下的就都是老百姓了。
他想要对付的是谁呢?
想来想去,似乎就只剩下林北辰这一个选项。
可杀了林北辰,又有什么厉害人物回去帮他们呢?
这个人毫无疑问跟林北辰是有大仇的。
跟林北辰有大仇,又有能力帮助越杞诏……
突厥人?
有点扯淡了,突厥在北,越杞诏在南,中间隔了整整一个大唐,而且还是跟突厥势不两立的大唐,突厥就算想帮,手也伸不到苗疆去啊。
久赤又不是笨蛋,怎么会连这都想不到?
那还有谁?
苏瑶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林北辰的脑子里,此刻也在想这个问题。
但他却比苏瑶想得更多。
他知道南诏是大唐一手扶持起来的,到了唐玄宗时期便彻底吞并了其余五诏,并且在大唐和吐蕃两个强国之间反复横跳,最终灭于唐人郑回之手,但那都是安史之乱以后的事儿了。
可现在,南诏却虽然因为唐潇的插手提前立国,压制了其余五诏,越杞诏应该是快扛不住了,所以想要找外援。
但他们这外援找得有些奇怪。
要说离得近的大国,那应该找吐蕃,可吐蕃跟自己无冤无仇,甚至可以说一点儿交集都没有,怎么可能提出让他们弄死自己作为交换条件?
要说跟自己有仇的大国,那必然是突厥,但突厥现在自顾不暇,根本没哟余力,也不会有那闲工夫越过大唐去支援越杞诏。
再就是岭南的冯盎,可他的情况跟吐蕃一样,而且名义上也是归附于大唐的,冯盎这个人对李世民又敬又怕,所以基本上不可能是他。
除开这几大势力,有能力帮助越杞诏的,就只剩下大唐了。
想要得到大唐的援助,应该跪舔才是,跑来杀哪门子人?
而且要杀的还是当今陛下的宠臣玉山县侯!
不合理。
难道他们要对付的不是自己?
排除苏瑶,排除自己,那就只剩下公输家的人了。
公输家的仇人是墨家那帮人。
久赤帮墨家弄死公输家的人,墨家利用自己掌握的技术帮助越杞诏对抗南诏,似乎说得过去。
但还是觉得不对劲,这不是自己印象中那个墨家的行事风格,而且,自己对公输家的保护一直还算到位,墨家没道理这么快知道他们在天工学院。
林北辰许久没说话,蚩阿蓉竟是有些着急:“小锅锅,你说话撒,你不说话,我心头好慌哦!”
林北辰眉头便是微微一皱:“你这么答,可能还是要被砍脑壳,要不你再想想你阿舅还有没有什么话?”
蚩阿蓉又想了想:“我还听到阿舅说,那个很厉害的人好像是大唐的侯爷,叫什么来着……啊,想起来了,叫林北辰,阿舅还说他跟潇瑶庄的那个坏女人有仇!”
我擦!
林北辰就是一愣,这他么哪儿跟哪儿啊?
隔壁的苏瑶等人也都是齐齐一愣,随后便大眼儿瞪小眼儿,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蚩阿蓉见林北辰一脸懵逼,连忙又说道:“真滴,我不骗你,我真滴听到阿舅和阿锅这么说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但我想那个林北辰是大唐的侯爷,应该就住在长安城里,所以我就来了。”
尽管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林北辰还是强压住了心头的疑惑:“你这么说就好多了,但是还不够,你来长安找玉山县侯,怎么跑去西市跟人打架了?”
“我听别人说的,西市有人耍蛇,我以为是阿舅和阿锅,哪晓得居然是个天竺人,他还骂我,说我不懂蛇,我就打他了。”
好吧,这也说得过去。
“你到长安几天了?”
“今天刚到的。”
“你为撒子要找你阿舅和阿锅,是要帮他们杀人么?”
“不是啊,阿妈叫我来的嘛,阿妈说阿舅肯定是被那个中原女人骗了,大唐的读书人是杀不得的,杀了大唐读书人,越杞诏就真的要完蛋了。”
林北辰便又是一愣,随后心头一阵狂喜。
他喵的说了这么多,就属这一句信息量最大,而且也最有用!
听到这句话,林北辰瞬间就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不用说,中原女人肯定是沈素琴,除了她还有谁会知道自己跟潇瑶庄有仇?
至于久赤么,他要杀的应该是到天工学院参考的那些考生。
闹了半天,还是当初在太原试图逼反李绩的老套路。
只不过沈素琴这一次要逼的自己罢了。
如果天工学院第一次招生大考就出了这种事儿,身为主要负责人的自己必然要被问责。
再加上山东门阀士族的推波助澜,搞不好就会弄得自己岌岌可危。
而且杀人的是蛇,这么大规模的毒蛇杀人事件绝非自然,百分百会有“天谴”、“天罚”之类的大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到了那个地步,自己出了叛逃跑路,还真没什么多余的选项。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久赤杀了那些中原人,就会有一个厉害人物去帮他们了。
这个厉害人物,除了被逼跑路的自己,还能有谁?
不得不说,此计甚毒!
是沈素琴的风格。
逼反自己,让自己不得不站到沈素琴的那一边,对她而言的确是有好处,但这好处远远比不上让自己继续留在李世民身边当卧底来的大。
以沈素琴的算计,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如果换做是自己,一定会设法抓住对方的小辫子,然后以此作为要挟。
而如今自己最大也最容易被抓的小辫子,无非就是没有告诉李世民,李建成还有个叫李承圭的儿子流落在外,而且这个李承圭还是师姐生的。
当然,沈素琴大概率还以为李承圭是她的儿子,而且她应该也确定不了自己是否已经将李承圭的存在告诉了李世民。
她多半是觉得没法儿抓到自己的小辫子,所以干脆退而求其次,用这种极端办法把自己逼到她的阵营中去了。
所以天工学院大考之际,就是他们出手之时。
尼玛,八月三十王弼之要来闹事儿,九月初一又有久赤久尼要放蛇。
这可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蚩阿蓉提供的信息已经够了,林北辰不打算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便是一声大吼:“要杀要剐,来个痛快的!”
这是他和李承乾早就约好的暗号。
片刻之后,李泰和李承乾再次现身,骂骂咧咧的就要来押林北辰。
刚进了牢门,蚩阿蓉就挡在了林北辰身前:“你莫慌切死,我像刚才啷个说要不要得,会不会被砍脑壳?”
林北辰无心再搭理她,敷衍的点了点头:“要得要得,你的脑壳保住了。”
话音落下,给李泰使了个眼色。
李泰和李承乾立刻把人带走。
哐当一声,牢门再次被锁,蚩阿蓉的脸上忽然就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嘻嘻,运气太好咯,这都碰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