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暗,华灯初起。
琴音缓缓而起。
婉转悠扬,便如细雨打芭蕉,似有还无,空明悠然,柔情万种。
片刻之后,一声金铁交鸣,余音未消,疾风骤雨般的琵琶突然杀入,恍如千军万马奔袭而至,在众人心中勾起一丝莫名的紧张。
待得琵琶声渐渐远去,琴音再次占据主导之位。
如诉如泣,就仿佛一位少女,倚在城门之上,期盼着出征的爱郎快些回归。
少顷,琵琶声又起,这一次,却是欢快无比。
就仿佛少女见到了自己的爱郎骑着高头大马凯旋而归,欢呼雀跃……
席间众人沉浸在这一琴一琶的完美配合中,虽无叫好之声,但那陶醉的表情,已然足够证明这一曲,绝妙!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合着这曲音,女子哀婉动人的嗓音缓缓而起,道不尽的儿女情长,说不完的愁肠寸断。
紧接着,又是一声金铁交鸣,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突厥终不还!”
雄浑厚重,豪气万丈,听得一众武勋热血沸腾,齐齐拍手叫好!
便在这一片叫好声中,一席白袍的林北辰一步一步的走到大厅正中临时搭起的三寸木台之上。
站定之后,微微抬颌,成四十五度虚望明月,一声幽叹:“身已许国,何以许卿?”
随着这一声幽叹,堂下诸人纷纷面露凄然。
以身报国,百死无憾,好男儿自当如此。
但是,又该拿什么报答佳人?
林北辰估摸着这情绪调动差不多了,忽然自腰间拔出长刀,狠狠的插在入身前的木台之中,便是一声大喝。
“宝刀赠英雄,香水配红颜!”
“好!”
程咬金带头嚎了一嗓子,立时引起一片附和之声。
林北辰满意的看了他一眼,又朗声道:“小子玉山县公林北辰,多谢诸位莅临寒舍!”
尉迟敬德便又吼道:“闲话少提,宝刀我见着了,那香水在何处?”
这一问,算是问到了一众女眷的心里。
之前就有消息传出,玉山县公献了一瓶香水给皇后娘娘,从那之后,陛下就没去过别的妃子寝宫!
林北辰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手,让到一旁。
身着红裙,身材高挑的杜若兰便自帷幕后缓缓走出,芊芊玉手捧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微笑着绕台一周,沁人心扉的香味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直到杜若兰在木台正中站定,方自散去。
下一刻,就见杜若兰变戏法一般抽出一枝柳条,伸到瓷瓶中稍稍一浸,随后撒向半空,点点晶莹落下,曼妙的身姿立时旋转起来。
裙裾飞扬,素手挥舞着柳条不断的将那瓶中之物洒向四方。
靡靡之香,摄人魂魄。
佳人婀娜,美轮美奂。
一时间,口水吞咽声,此起彼伏,娇嗔轻叱,不绝于耳。
林北辰嘿嘿一笑,站到杜若兰身边,高声喊道:“此乃小子取海外奇花七七四十九种精心调配而成,名曰勾魂夺魄,普天之下,仅此一瓶!”
“我要了!”
还没等林北辰喊出价码,便有人高声喊出。
打眼望去,却是当朝中书令房玄龄,坐在他身边,正用热切的目光盯着他的,自然便是那位大名鼎鼎,创造了吃醋这千古第一大梗的房夫人了。
林北辰心头暗暗笑道,房玄龄怕老婆,看来果然不假:“勾魂夺魄,世间少有,故此价格也是不菲,邢国公当真要买?”
房玄龄看了自家夫人一眼,便是一咬牙:“开价吧。
“好!”林北辰便伸出两根手指,“两百贯!”
房玄龄便是微微一震,有些为难的看向房夫人,见她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再次狠狠的一咬牙:“两百贯就两百贯,老夫……”
“且慢!”房玄龄话没说完,便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众人循声望去,就见薛万彻大大咧咧的问道,“小公爷,没记错的话,这是拍卖吧?”
林北辰笑着点了点头。
薛万彻便起身朝着房玄龄作了一揖:“邢国公,得罪了。”
说罢便举起身前的牌子,高声喊道:“三百贯!”
薛万彻身边那个娇滴滴的女子立刻满心欢喜的挽住他的胳膊,若不是此间实在人多,只怕就要一个香吻送到薛万彻的脸上。
他这一叫价,房玄龄竟反而松了一口气,但看向夫人的眼神明显多了几分歉疚,林北辰看在眼里,计上心头,口中高声喊道:“勾魂夺魄,三百贯,第一次!”
“四百贯!”
叫价的竟然是个女人!
众人一扭头,就看见卢国公夫人高高举着八号木牌,一脸的兴奋,而在她身边,程咬金翘着二郎腿,悠哉游资的吃着小点心,满脸都写着三个字,不差钱!
“国公,妾也想要……”
另外一边,张世贵的小妾开始撒起了娇,张世贵便是呵呵一笑,在她脸上轻轻一捏:“想要就叫价呀,别怕,今夜你夫君只有赚,不会亏!”
千娇百媚的女子立刻喜上眉梢,举起身前的牌子:“五百贯!”
哗~~~~~~~
众人的目光又立刻被吸引到了张世贵所在的三号桌,满满的嫉妒和羡慕让张世贵那小妾十分得意,不自觉的就晃了晃手中的木牌。
方才还悠然自得程咬金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咬着牙对崔夫人说道:“再加!”
崔夫人大喜过望,手中木牌又高了几分:“六百贯!”
张世贵眉头一皱,狠狠的瞪了程咬金一眼,回给爱妾一个确定的眼神,娇媚的嗓音充满了幸福感:“七百贯!”
程咬金立刻朝张世贵瞪了回去,一把抢过崔夫人手中的木牌:“八百贯!”
张世贵也怒了,同样从爱妾手中抢过木牌,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一千贯!”
崔夫人和张世贵的爱妾已然醉了,看向自家夫君的眼神满是深深的崇拜和浓浓的爱意。
便在此时,一个雄浑的男中音自大厅东南角响起:“卢国公,虢国公,可否卖在下一个面子,莫要再争了?”
李靖!
林北辰皱了皱眉,拍卖场上,哪有当和事佬劝人家别争了的?
这不是砸场子么?
长孙无忌便呵呵一笑:“卫国公,他们有钱着呢,不必为他们担心,既是拍卖,坏了规矩,总是不太好。”
李靖连忙作了一揖,又见林北辰面色不善,便是一声苦笑:“林县公莫要误会,我并非要劝二位国公,只是二位国公再加下去,我……我就买不起了。”
说完之后,才缓缓举起手中的木牌,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一千零一贯。”
场间忽然安静无比,片刻之后,众人哄堂大笑,笑着笑着,又想起了当初在太极殿上,尉迟敬德加价一文的往事,笑得更是开心。
林北辰看着李靖那副窘迫的样子,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卫国公出价一千零一贯,还有……”
便在此时,一席火红猛然自李靖身后冲出,径直冲向木台之上的林北辰和杜若兰。
变起肘腋,事发突然,全场竟无一人去拦。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凌厉的劲风已然扫向林北辰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