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运气果然是有限的。
三五十斤土豆,还能种的,一共也就三枚,林北辰全都交给了崔灵儿打理。
亲眼看着她将三枚土豆小心翼翼的切块,然后种入那三口大缸之中,心中默默祈祷着,小家伙们,你们可一定要开枝散叶啊!
做完了这一切,竟是已过了子时。
林北辰倦意大起,打了个呵欠。
张成连忙说道:“小侯爷快去休息,我守在这里就是!”
林北辰就是一愣。
你?
守在这里?
这不太好吧?
芸娘把安置三口大缸的棚子就搭在了自己卧房前的院子里,林北辰也觉得这样不错,此事现在不宜声张。
但张成你一个大男人守在这里,我还怎么办事儿?
那可是关系到人类繁衍的天大之事!
看出林北辰面有犹豫,张成满眼感动:“张成多谢小侯爷体恤之心,但此等神物太过重要,不可无人看守!”
林北辰挠了挠头:“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张成立刻正色道:“小侯爷此言差矣!倘若真如小侯爷所言,此神物极为耐旱,且亩产可达十石,那能养活多少人?张成是挨过饿的,知道挨饿什么滋味儿,故此……”
话没说完,芸娘和崔灵儿便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什么?这是用来吃的?”
“亩产十石?公子你此言当真?”
十石,一千两百斤而已,这还是自己考虑到种植技术、土豆品种等诸多因素,打了个大大的折扣之后才跟张成说的,真正种起来,应该不止这个数。
林北辰便又挠了挠头:“精心照料,应该问题不大。”
“公子,你与芸娘姐姐去休息吧,灵儿也要守在此间,寸步不离!”
“…………”
林北辰觉得有些头大。
“公子,此等神物,万万出不得半点问题!”
“小侯爷,你莫不是不放心张成?”
“北辰,要不然,我也……”
“打住!”林北辰扶额长叹,“芸娘,你带崔秘书回房去睡,今夜我陪张大哥守在这里,其他事情,明日再做打算!”
林北辰既然发话了,三人也不好再犟。
芸娘自去找了被褥出来在那三口大缸旁边为林北辰和张成打了个地铺,还为二人准备了一些点心和酒水,这才被林北辰催促着和崔灵儿进屋歇着去了。
张成更加夸张,出去了片刻,回来时已是全副武装。
腰悬横刀,背负长弓,两只箭囊装的满满当当,甚至还批了甲,回来之后,就往那三口大缸前一站,凶神恶煞,威风凛凛!
直看得林北辰苦笑不得,却又感慨万千。
“张大哥,不必如此紧张,这里毕竟是玉山县侯府,而且眼下应该也无人知晓此事。”
“小侯爷,事关重大,马虎不得!”
“张大哥,真的不必如此紧张,眼下已是寒冬腊月,来,陪我喝杯酒,暖暖身子!”
“这……好吧……”
几杯酒下肚,张成的紧张消去不少,慢慢的打开了话匣子。
“小侯爷有所不知,我爹、我娘还有我两个姐姐,都是被活活饿死的,那一年,老家大旱,地里没什么收成,家中已无存粮,不止我家,全村皆是如此,再加上兵荒马乱的……
后来我遇到了师傅,习了武艺,我师傅乃是瓦岗一名将校,后来也战死了,那时我才十五六岁,也受了重伤,幸而遇到了孙先生和恩公,还有卢国公,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再后来,我随卢国公一起投了陛下,得陛下看中,将我选入百骑司,还给了个都尉的职衔……
其实跟着谁干,当不当官,我都不在乎,我就是想着,要是有一天,这天底下不再有人饿死,那该多好……”
多么朴素的愿望啊!
林北辰攀住张成的肩膀:“张大哥,这一杯,我敬你!”
“小侯爷……罢了,干!”
“张大哥,有些话,我不知该怎么跟你说,但是我跟你一样,想要一个太平盛世,一个人人有饭吃,家家有钱使的花花世界……”
“小侯爷有此宏愿,张成愿效犬马之劳,生死无惧!”
“张大哥,不要开口闭口将死字挂在嘴边,不吉利,我在这世上没什么亲人,张大哥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早已把张大哥当做了亲大哥,你我兄弟二人都要好好活着,好好看看那花花世界!”
“好!小侯爷让我死,我便死,让我活,我便活!”
“哎呀,怎么又说死字,罚你一杯!”
“好,张成认罚!”
“对了,张大哥,我那师兄的事,你可曾对人说过?陛下知道他么?”
“不曾,恩公当日吩咐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他,所以自那之后,我、卢国公和孙先生从未提恩公,便是陛下也不知,要不是遇到了小侯爷……”
林北辰便松了一口气,之前一直担心李世民知道,现在看来,倒是杞人忧天了。
不过,有些事还是未雨绸缪,有备无患的好。
“唉,大哥……有件事,我实在不知该如何与大哥言说……”
“小侯爷直说便是。”
“张大哥觉得,我那师兄,为人如何?”
“恩公救我一命,但我们不过一面之缘,恩公的为人,我既不知晓,也不敢妄言。”
“其实……他是本门的叛徒……”
张成大吃一惊:“恩公那等天仙一样的人物,怎么会是叛徒?”
瓦特?
天仙?
我去!
合着老子当你们面儿喊了这么久的师兄,人家其实是“师姐”?
林北辰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张成也就罢了,孙老头儿也还好,但是程咬金那个人精儿……
不行,得找补找补,就说是本门的规矩,无论男女,一概以“师兄”相称,不能让程咬金怀疑,不然以后肯定要出麻烦。
主意打定,林北辰连忙长叹一声:“是啊,小时候师兄很疼我的,我也没想到,她后来会为了一个男人,做出那等事来……”
张成的眉头已经紧紧的皱了起来。
林北辰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继续说道:“师傅临终前让我一定要找到她,可这天下如此之大,人海茫茫,我又要到哪里去寻?”
张成眉头紧皱,低声道:“恩公那日并未露出真容,张成恐怕……”
“张大哥不必担心,我无意逼张大哥替我寻她。”林北辰便点了点头,又是一声长叹,“而且,我已有了线索。”
张成便是一愣,却是无话。
“张大哥可听过梵天教?”
张成便摇了摇头,林北辰又道:“前些日子我和崔家小姐被掳之事,便是那梵天教的人所为,这梵天教……怕是与我那师兄脱不了干系……”
张成又是一愣,沉吟片刻,终于咬牙道:“一码归一码,恩公要对小侯爷不利,张成便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保小侯爷周全,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张成到恩公坟前自裁谢罪便是!”
这是真汉子!
林北辰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愧疚,想了一想,又补充道:“我想着,为恶的总是那个杀千刀的男人,师兄也只是受了他的迷惑,师兄那样连一只蚂蚁都不愿踩死的性子,手上许是没有染血的。”
听得此言,张成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
“来,张大哥,不说这些了,喝酒!”
“好,小侯爷,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