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大事,岂可当做生意来谈?更何况,是在这大殿之上!”
裴寂率先发难。
林北辰嘴角一撇:“那魏国公便等我与另外几家谈妥之后,再与国公换个地方谈?”
那不黄花菜都歇了?
裴寂看了李世民一眼,却见他双目微闭,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立刻便明白了过来,今日这金殿之上,陛下只怕是铁了心要为林北辰这个小小校尉做靠山了。
当下一咬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既如此,老夫还有一问。”
“请讲。”
“我裴家若购得这陇右青盐之后,是否可自行处置?”
林北辰便看向了李世民,傻子也知道,裴寂要的是李世民的承诺,而非一个小校尉的回答。
李世民当然也心知肚明,挥了挥手,风轻云淡的说了句:“那是自然。”
最后一粒定心丸,也已给这些人喂下,林北辰知道,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既如此,陇右青盐十年之产,我裴氏一族……”
“且慢!”
不待裴寂把话说完,林北辰便直接将其打断,立时引来裴寂的狠狠一瞪:“你何等身份?竟敢打断老夫?”
林北辰嘴角一撇,换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表情:“魏国公问我么?小子林北辰,左武卫小小校尉一名,陇右青盐之主是也!”
重点自然是“陇右青盐之主”!
裴寂顿时被噎得难受无比,只得冷哼一声,掩饰尴尬。
“诸位大人,小子既非皇亲国戚,也比不得各位家世深厚,全凭一颗拳拳之心,忠君爱国,日月为证,天地可鉴!”
林北辰一面说着,一面努力的最自己进行心里暗示。
你说的都是真的,别脸红!
“以家师所授之法于陇右制出青盐,本就是为解边军之困,百姓之苦,恰逢长安地动,灾情汹汹,这才想出售卖青盐之举,以解燃眉之急!”
你说的都是真的,别脸红!!
“诸位也已都知晓,此次售卖未来十年陇右青盐所产,小子分文不取,所得银钱全数充入府库作赈灾之用,请诸位谨记一事,小子非为牟得私利,只求造福百姓!”
你说的都是真的,千万别脸红!!!
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慷慨激昂。
王座之上的李世民都有些迷糊,若不是怀里还揣着那份“特殊商税名目”,只怕便要相信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乃是千古难求的大圣人了!
屏风之后的襄城公主早已听得心旌摇曳,神思不属,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侧的皇后娘娘嘴角抽动不已,眼神之中却是流光溢彩。
按照她的经验,接下来,这小子必定会说出让着满朝文武惊掉下巴的话来。
不知为何,竟是好生期待!
而殿上群臣,听了林北辰这一番话,有暗自惭愧的,有细细品味的,亦有嗤之以鼻的。
但谁都清楚,这些不过是开场白,这小小校尉接下来要说的,才是关键之所在。
自打林北辰上殿,陛下对他已经不仅仅是爱才惜才那么简单了,不但免去跪拜之礼,更是在隐隐间将一个小小校尉抬到了与魏国公平起平坐的位置上。
此番作为,只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这个林北辰,根本就是陛下的代言人!
他说的话,便是陛下的意思,只不过,陛下不便说而已!
所以十年青盐所得这块肥肉,已经不仅仅是一桩生意那么简单了。
更能看出当今陛下心中所属!
虽说那些门阀世家个个都是底蕴深厚,难以撼动,但谁又不想更上一层楼,甚至独占鳌头?
那么,究竟会花落谁家呢?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林北辰的身上。
便见那小小校尉先是对着皇帝陛下深深一揖,然后竟转过身来,背对着当今天子,高高抬起右臂,目光如隼,扫视一周,才中气十足的喊出了一句。
“陇右青盐,价高者得!”
什么?
价!
高!
者!
得!
满朝文武尽皆愣住,皇帝陛下虎躯一震,思春少女疑窦顿生。
唯有长孙皇后,心满意足!
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啊!
价高者得,正该如此!
“不错,价高者得!”林北辰清了清嗓门,“既是赈灾,自然多多益善,我相信诸位对陛下是忠心耿耿,对百姓是爱怜有加,但若只是嘴上说说……如今难得有此机会,便看诸位如何把握了!”
好厉害!
三言两语便把一件本是商贾之间讨价还价的事情抬到了是否忠君体国,爱护百姓的高度之上!
长孙无垢忽然有些明白,何谓“道德绑架”了。
再看群臣!
先前暗自惭愧的,目瞪口呆。
先前细细品味的,恍然大悟。
先前嗤之以鼻的,洋洋自得。
唯有那几位跳将出来,有实力也有心意争抢陇右青盐的几大门阀世家之人,已然冷汗岑岑,背脊发凉!
这是……
被套进去了啊!
怎么办?
正自惶惶,便又听得林北辰转身对李世民说道:“陛下,臣需要桌子,纸墨笔砚,以及,一把小锤子,若是没有小锤子,县官老爷审案的惊堂木亦可!”
这又是要干嘛?
上自正等着数钱的李世民,下到执戟护殿的金吾卫,全都好奇的看向林北辰。
片刻之后,便听得李世民饶有兴趣的说道:“按他说的做。”
过不多时,一张红木黑漆长桌,便被抬上了金銮殿,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笔墨纸砚。
林北辰一看就乐了。
还真有一柄小锤子,黄澄澄,亮闪闪的,可爱至极!
将那小锤拿在手里把玩片刻之后,便要提笔,却发现一个问题。
总不能自己又做拍卖官,又当书记员吧?
可这会儿崔灵儿又不在……
想了一想,还是只能找李世民:“陛下,微臣需得一人协助,做些记录!”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声音在朝堂中急急响起,仿佛生怕被别人抢了先。
“我来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