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行宫里派人来请太医了,来的是个小内侍,生病的是卫小福。卫小福有痛风的毛病,前天吃的不对付,痛风便犯了。
卫小福是卫明的干儿子,也是他面前的第一红人,卫明对卫小福,远比对许怀义要亲厚。
太医们自是不敢得罪,卫小福的痛风不是第一次发作,以前也犯过,都是请崔太医给看的,崔太医去了白鹿山,但是他的徒弟王太医就在福王别院里。这位王太医去年才出师,在太医院里只是晚辈,平时也就是给太监和宫女们看看病,于是,在这关键时刻,去行宫看病的差使便给了他。
因为朱太医的事,王太医对行宫心存畏惧,他便死乞白咧,拉上了另一个和他一样资历浅的张太医。
王太医和张太医一起进宫,给卫小福看完病,两人正想溜之大吉,就有一个内侍过来,说是奉了卫明的指示,要留两位太医在行宫里,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他们便被带进了胡太后住的院子,胡太后发疯,见人就抓,他们开了方子,给胡太后用了药,胡太后便晕晕沉沉地睡下了。
王太医和张太医吓得半死,两人一商量,觉得自己肯定死定了,担心会像朱太医那样,死了以后连家里的东西也保不住,他们便决定要送消息出来,让家里人带上金银细软躲起来。
刚好,咱们的人便找到两位太医,他是一名内侍,他说能帮他们把消息递出行宫,这两位太医悄悄用了药,他死后,两名太医便一口咬定内侍患的是伤寒,依照规矩,这样的尸体是要抬出宫焚化,于是这消息便藏在尸体身上,送了出来,接应的是咱们在福王别院的内应。”
陆锦行一口气说完,柴晏叹了口气:“你去查查那名内侍可还有家人,若是有就重赏,若是没有......到善堂找个孩子,记在他的名下承继香火。”
陆锦行应声,又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柴晏略一思忖:“我想我该去见见齐慰了。”
陆锦行心中一喜,七阎王这是要放下架子了吗?
“我陪你一起去。”陆锦行跃跃欲试。
柴晏看他一眼:“你和我一起去?若是这个时候,飞鱼卫来了这里,你觉得谁能挡在前面挨刀?”
陆锦行想骂人,真的想骂人。
但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说出来。
“我担心你会和齐慰打起来,我不想让你吃亏,要不你带上颜姑娘吧。”陆锦行觉得吧,眼下这些人里,连他在内,唯一能管住柴晏的,就只有颜雪怀。
他没有夸大其辞,没有人比陆锦行更清楚,柴晏在想杀死齐慰这件事上,投入过多少精力。
就在齐慰出事之前,柴晏每每说起齐慰时,还是咬牙切齿。
陆锦行是真的担心,柴晏去见齐慰,会和齐慰打起来,然后,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这位小爷的脾气,没人比他更清楚。
闻言,柴晏瞪他一眼,声音冷得如同掉进寒潭里的大石头:“翠仙小街是什么地方,你让我带上她一起去,你安的什么心?”
好吧,陆锦行觉得自己就像那照镜子的猪八戒,里外不是人。
最终,柴晏只带着玛瑙,主仆两个人,去了翠仙小街。
颜雪怀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在柴晏从翠仙小街回来之后了。
“国公爷没事吧?”颜雪怀问道。
柴晏有些受伤,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有没有事?
他捂着心口,双眉紧锁,一副犯了心疾的模样。
颜雪怀蹙眉,转身便走,柴晏连忙叫住她:“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颜雪怀这才回过头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个字也没有说。
柴晏无奈,他又不是不知道颜香菜的脾气,他装可怜有用吗?没用。
“他给了我这个。”
柴晏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颜雪怀看了一眼,问道:“他写给福生的信?”
“嗯,他让我派人,想办法把这封信送去交给福生。”柴晏自己也没有留意,他在说出这两句话时,不知不觉中,把心中的如释重负表现了出来。
颜雪怀看着那封信,封口处有火漆,应该就是寻常的火漆:“你没有打开看看吗?”
“这个好像不好吧?”柴晏嘴上这样说,嘴角却翘了起来。
他家香菜,总能和他想到一处。
“这有啥不好的,万一他在信里告诉福生,把送信的人一刀咔嚓了呢,再说,这就是寻常的火漆,我相信陆锦行一定有办法复原。”
颜雪怀一边说,一边从柴晏手里抽走了那封信,她把信封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走到门口,大声叫小满。
小满闻声便跑了过来,只是这孩子跑得很慢,两条小短腿迈着小碎步,像只刚出笼的小鸡仔似的。
颜雪怀把信封交给他:“打开,不要把信封撕坏。”
信封上有字,那是齐慰的笔迹,万一撕坏了就露馅了。
小满看了看,用小手捻了捻,又小心翼翼地掀起一个角儿,接下来,颜雪怀看得眼花缭乱,没等她看明白,小满便把里面的信笺取了出来。
就连柴晏也惊讶不已,他看看小满的手,又看向颜雪怀:“你什么时候发现他有一双巧手的?”
颜雪怀忍俊不已:“剥鸡蛋的时候。”
那封信上,齐慰命令齐家军进城勤王!
柴晏反反复复看了几遍,齐慰没有提到他,也没有提到他的父亲。
“我爹说得没错,大魏朝能有齐慰,是幸中之幸。”
都到了这个时候,齐慰想到的还是保护小皇帝。
“今天我告诉他胡太后疯了,卫明软禁了胡太后和小皇帝,封锁了行宫对外所有的消息,他便主动写了这封信,我还以为他是让齐家军来救他,却没想到,此时此刻,他到了这个地步,心里想的还是那个小皇帝。”
柴晏说完,便把那封信重又装进信封,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却见小满正怔怔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信封。
“出去玩吧,这是大人的事。”柴晏微笑,小满现在是他未来的小舅子。
小满摇头:“不要去救皇帝了,哥哥,你告诉齐家军,不要去救皇帝。”
“为何?”柴晏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孩子,这孩子和平时没有两样,还是怯生生的。
“行宫里没有皇帝了。”小满一字一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