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有钱能使磨推鬼,舍了银元宝,管事的面上也不见为难之色了。
“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只是还得等几天。夫人已经吩咐下来要查令妹的身世,到时候说不合适也是可以的。”那管事人老成精了,把桃花拉到一边,小声的嘀咕。
话说到这个份上,桃花再要强来,估计也讨不了好去,人家国公府不要说强买强卖,就是强抢入府,你一个平头老百姓又有什么办法呢?除了摇头叹息,给足那小管事的好处,还能如何?
小管事手里掂着沉沉的银元宝,乐得像偷了油的老鼠,自然是满口答应好好关照麦穗。
“那丫头也太胆大妄为了!主子,这都是你平常给惯的,什么事都由着她们,指不定哪一天会给你捅个大娄子。”竹妈妈满心埋怨。
“她也是为了我,那丫头向来有主意,换了豆芽就不会这样做。不过这回吃了苦头应该会消停些。”
桃花很心痛,这丫头一声不吭的就这样跑到国公府里为奴为婢去了,奴婢岂是那么好当的?别看平常她这个主子重话都没说过她们一句,国公府怎么会一样?可不这一进去,头天就被打了三十杖,虽然听说伤得不重,可还有八九天要怎么熬?万一保不齐丢了小命说什么都晚了。看来自己与她们的相处方式真的有问题,弱肉强食的现实就是那样的残酷,是时候让她们好好看看了,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麦穗的事只能这样被动的等了,桃花只希望她能审时度势,平安的渡过剩下的日子。
“主子。现在咱们去哪?”
“去醉仙楼吧。”桃花领头就走。
通缉令自打地了京城之后仿佛过期失效了一般,一点反应都没了,云府的事一时半会儿也难得有头绪,当务之急还是赚钱发财是正经,自己现在跟个小蚂蚁似的,别人才会这样毫无顾忌的辗压。
红薯粉的势头发展得不错,已经成了醉仙楼的招牌。接下来就得尽快让它在京城满地开花。曾几何时。桃花小富即安的心思悄悄的发生了变化。
这就是一个比拳头的时代,拳头大就是硬道理。桃花身为一介女子,文不能为官。武不能为将,如果没有足够自保的力量,谈何逍遥啊。
宁国公府。
当家夫人叶氏已经摔碎了一地的细瓷片。
“饭桶!饭桶,都是饭桶!”伴随着怒喝的又是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夫人息怒。当心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保养得宜的华夫人没有一丝皱纹的脸上都皱了起来。白胖的五官随着响声纠结成一团。
“你叫我怎么不气!那丫头一路走了快两个月,现在竟平安活到京城来了!哥哥怎么办的事?明晓得这是个祸害。却一直留到现在,在恒河府的时候就应该除了!”
胸口剧烈的起伏显示着叶氏很不平静的心。她越来越有危机感,这个小丫头或许真会坏了自己的事。
“这不路途遥远嘛,肯定是信件一来一回的在路上耽搁了。夫人也不必在意。只是相貌相似而已,光凭着舅老爷一幅画像,哪做得了准的。再说现在大小姐婚期已定。过不了几日就是太子妃了,就算真是。又能如何?”
“妈妈也糊涂了不成?真的假的被老爷知道了……”叶氏无声的叹了口气。
华妈妈也出不了声了,那个人在老爷心里的地位有多重,她们又不是不知道,万一把当年的事翻出来,谁知道会怎样?
“她到了京城又能怎样,一个乡下丫头,无权无势的,夫人透个话去,还不照常让她不知不觉消失了?”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谁知大管事刚回了话,京兆尹那边专程放出话来不让人动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在别的事情上,华妈妈或许人老经验足,可外面的事她就插不上嘴了。
“那个贱人做的好事!她倒是确定了没有?”想了一想,华妈妈的脸色也狰狞起来。
宁国公府的格局多少有些与众不同,当家夫人的正房建在中间偏左的位置,而正中间的位置却是一座幽静的院子,一道围墙让它自成一统,宛若一个独立的世界,隔离了国公府所有的嘈杂。
一个女人正懒懒的卧在临水的亭子里,那么随意的一躺,却宁静优雅,与周围风景融成一副淡泊的水墨画。
满池的莲叶只留下高擎着黑褐色的叶子,繁华消失殆尽,枯梗残叶蕴藏着孤傲的凄美。
女人不知道想些什么,眼光迷离。她的相貌并不十分出色,不过那遗世而独立的气质让她有着别样的让人心动的感觉。
“夫人,这荷都残成这样了,奴婢找人来清理了吧?”女人身边的婢女小心翼翼的开口。
这莲塘都成这样了,还天天看,也不腻啊。
“就这样挺好。日复一日的装着,扮着,总有一日,我也将似这枯梗残叶,被人清理出去。”女人神色暗淡。
“夫人说的哪里话,要奴婢说,夫人年华正好,满院的花朵都及不上您分毫呢。”婢女边说着边俯下身子,抚了抚盖在女人腿上的簿被,又拿起一个小玉槌,轻柔的给她槌腿。
“老啦,就你嘴甜。”女人轻笑了一下。
“夫人快别这么说,将军听见了可要生气呢,都是奴婢不好,没事惹得夫人难过了!”婢女起身双膝跪地,一个劲儿地赔罪。
“起来吧,起来吧,哪里怪得了你?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女人说完便沉默下来,眼睛环视四周,最终把目光停留在远远的院门处。
思园!思园!思的是谁,念的又是谁?黯然的合上双眼。
“禀念夫人,大夫人来了。”不一会儿。一个身量更小的丫头急急的过来禀告。
“你个死丫头,没见夫人睡着了吗?来了就来了,等着!”槌腿的婢女忙把她拉了开来,低低的喝斥。
“她既然上门,我倒是去看看也无妨。”
半晌,美人塌上的女人盯开眼,慢慢悠悠的说道。
“哟。妹妹倒是好享受。可不似姐姐这般劳碌命苦。不过姐姐我呀,也是个闲不住的命,要是当小鸟似的这般养着。倒会觉得无趣得紧。”
那头话音刚落,这头又来一人,打扮得雍容华贵,艳丽不可方物。满头珠翠随着她的走动而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叶夫人来了啊。可别姐姐妹妹的叫,我念秋可担当不起呢。”女人坐起身子,慢长斯理的回应。
“也是,做念夫人的姐姐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虽然我福泽深厚,但远着点儿也是好事。”叶氏的嘴巴也不饶人。
“你……”那女人明显气得不轻,不过很快就调整得气定神闲。“叶夫人还是少来我这福簿之地,回头将军也该回来了。我也没功夫招待你。”
“哼,念秋,你少得意,老爷思啊念的也不是你!”
叶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激动起来,连头上的珠翠都晃动得厉害,发出激烈的碰撞。任何一个女人被另外的女人当面炫耀,多得自己大夫的宠爱,情绪都会失控,而且还连个妾都不是。
“夫人!”一旁的华妈妈忙上前小声的提醒她。
叶氏立马清醒过来,这回过来可是有正事要办的呢。转向一旁,伸手整了整衣服上看不见的皱褶,扶了扶头上的发钗。真是气糊涂了,在这个女人的面前,怎么能失了当家夫人的气派?任她如何,这辈子就只能是个见不得光的人而已。
“我今天过来可不是跟你吵架的。你天天窝在这个园子里扮着别人自己不累,我还替你累得慌呢。这一府的当家夫人怎么说也是我,儿女双全的也是我,即使是老爷还没厌了你,那也是看在别人的情份上,值当个什么!”
“你这个贱人!事到如今,还有脸到我面前来?”念秋再也淡定不了,冲叶氏大吼。
“你要闹到人尽皆知吗?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叶氏回吼过去,“只怕你就连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久了吧。”
“过得久,过不久的,好像你说了也算不得数。”念秋虽然气势蔫了,还是很不屑瞪了叶氏一眼。
“看来你关在这里,跟个废人也差不多了。你说,当初的事你到底怎么办的?你真的是亲眼看着……没了的吗?”这回叶氏的口吻正常了,语气突然带着厉色。
念秋也是神色一楞,挥了挥手,身边的两个婢女齐齐退下。叶氏这边除了华妈妈,下人也是走得一个不留。
“你还要问什么,上回不是答你了吗?”念秋也语气不善。
“那丫头……进京了!”
“嘁,一个小丫头进京不进京的,关我什么事?不过叶氏,貌似你的人都不怎么样啊,就没在半道上拦一下?”
“念秋,绝对是你的手脚没弄干净,那丫头长得跟那个人一模一样!不要说我没提醒你,我看你还是想想办法吧,不然等老爷发现了,怕是连养只鸟也再不愿意的!”
再不愿意……不愿意……的!叶氏的话似乎回声一般在念秋的耳边萦绕。当下心里一颤,她派出去追问下落的人怎么还没音讯传来?那几个府卫可是将军特意安排给她的,相处十几年了,不可能对她不忠心。难道……
她的思绪一下回到十五年前。
“……怜月,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是我当妹妹一样对待的人,请你,请你发誓,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女儿!”
“好,好的,我发誓……”
那个清冷的人,在那一刻,散发出无比的柔情,目光留恋的说出这句临终遗言,如一个不死诅咒,在多少个午夜梦回时缠着她,折磨着她。
不,不要再找我,我不欠你什么了,我已经为我做过的事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杀了你的孩子,终其一生,我不再有自己的孩子,抢了你的爱人,我爱到心坎里的人就在面前,却永远都要躲在见不得光的思园时,连个小妾的名份都得不到……
“夫人,夫人,你怎么啦?”
槌腿的婢女回来时,就见着自己的主子精神恍惚,面目狰狞,一下子吓着了。
念秋很快回过神来,才发现叶氏已经离去,思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不要!不要,全都不要!”念秋突然发了疯似的站起来,把塌上的枕头、簿被,用力往池塘里扔去。
“夫人,夫人!不要这样,不要吓唬奴婢,叶氏又来说了什么?咱不听,不理她,等将军回来自有人做主!”婢女哄小孩子似的抱着她。
许是激动得脱力了,念秋不再发疯,回身揽着婢女的肩头,埋首痛哭。
“砸了院门口的匾额,拔了这池枯荷,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是,好的夫人,我马上叫人去砸,马上叫人清理池塘。”
……
宣泄过后,念秋慢慢冷静下来,当年那个孩子呱呱坠地,最先经的是她的手。
抱在怀里小小的软软的一团。因为还没足月,皱皱巴巴的,细小无力的哭声像小猫叫。回头望望床上血泊里的那人,放到小脑袋上的手一软,她怎么也下不去手。
她当年确实没有亲眼看到那孩子断气!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秋月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事后给了她那么大一笔钱财,怎么可能没把事情办妥?府卫们这一去也是要花时间查访的,哪有那么快?纯粹是自己吓唬自己……
桃花出了国公府所在的街道,直奔徐怀仁的醉仙楼而去。
今天出来得早,也不知道跟徐怀仁那家伙会不会错过,昨晚上一阵忙乱,都没好好谈谈,也不知道生日蛋糕的点子他接受了没有。
桃花心里想着事,脚步特别急。
“哎哟!”
前脚刚迈进醉仙楼的大门,迎面就撞到一堵墙上。
哪来的墙啊,上回来不是没有吗?桃花捂着鼻子痛得张不开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在下走了急了。”一个清爽的男声不停的致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