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兄妹赶到谢三爷治病的地方,门外戒备森严。
门口的大奴朝三人施了一礼,“恭迎林大娘子和两位郎君,来此可是看三爷的病情?”
言行之间充满了敬意。
林山和林先二人站在林乐霜的身后,都感觉到了这份不同寻常的敬意。
世家大族的传承悠久,尤其是像东郡谢家和琅琊王家这样传承了许多年的大族,侍奉他们的奴仆也一样一辈辈的传承下来,被称之为家生子。
家生子从小就在世家长大,规矩绝对没有得挑,但眼界也就跟着提了上去。
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经验,耳濡目染,让他们学会了识人。
这样的奴婢,虽然很讲规矩,但是骨子里是不太瞧得起人的。
他们自然不会将这份瞧不起表『露』出来,待人以礼,守着奴婢的本分,但是却可以从尽心不尽心,明确的分辨出来。
眼下,三房的大奴,表现的非常尊重,这是一种认同——对于他们身份的认同。
林乐霜的感触也很深。
前世,三房的大奴可是不服管的,即便是谢三爷多次强调,家中的下人必须尊重儿媳,可大奴却是面上尊重,内里并不将她这个外来的主子当回事。
做儿媳的还要讨好家里的大奴,才能指挥得动奴仆们,否则,稍有一点没有考虑得当,事情便做砸了。
今非昔比。
林乐霜点了点头,一副不愿意多言的样子。
大奴立即道:“容老奴派人前去通禀,”又恭敬地道:“老奴在前面带路,林大娘子,林家郎君,请。”
一个小僮奴疾步冲进了屋子。
大奴在前面带路,没走几步,谢旭已经快步走了出来,脸上满是焦虑。
“林大娘子,你可知薛神医……”
王志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谢旭实在是担忧父亲,按照林乐霜的说法,父亲排的毒越来越少,等到薛神医来了,父亲就能完全得到救治。
可是……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究竟是谁?一定要置父亲于死地?
“我知道了,”林乐霜点了点头,神情清冷,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冰冷了。
她再见到谢旭,实在是难掩内心厌恶。
谢旭感觉到林乐霜身上发出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心里一惊。
莫非林大娘子将薛神医遇刺的事情怪罪到了谢家身上?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乐霜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寒意,淡淡地说:“我和哥哥们前来,就是想看看谢三爷的毒解的怎么样了,能不能撑到师傅前来。”
“……好……好,”谢旭喃喃地说。
大奴在一旁见谢旭像是失了魂一般,也顾不得主仆有别,连忙问:“林大娘子可需要老奴准备些什么?”
“请用帷帐围住谢三爷,只『露』出手来即可,”林乐霜说。
“好,老奴这就去准备,”大奴看了谢旭一眼,连忙去准备了。
被这么一打岔,谢旭回过味来,立即说,“林大娘子,三郎,四郎,里面请。”
屋子里都是水蒸气,浓浓的满是『药』味。
谢三爷坐在浴桶中,加上了盖子,只留了一个洞,『露』出脖颈。
大奴将盖子打开,用帷帐将谢三爷围的严严实实,只留了一道缝,将谢三爷的手伸了出来。
林乐霜辨认了好一会,才辨认出方位,席子上也都是水,无法跪坐,她只好半蹲着扶脉。
谢三爷的手心滚烫,手背冰凉,手上的青筋高高鼓起,皮肤呈现黝黑之『色』。
林乐霜要了一块丝帕,缠在谢三爷的手腕上。
不一会,这丝帕就浸透了,变成了青黑『色』。
这是谢三爷在『药』汤的作用下,排出来的毒素了。
看样子这『药』浴效果还不错,林乐霜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数脉。
果然谢三爷体内的毒素排了不少。
她虽然想引出那个藏在暗处的人,却并不想谢三爷死。
谢旭站在不远处,就看见雾气腾腾之中,林乐霜轻柔地蹲在帷帐旁,脸『色』祥和平静,像是仙子一般。
他焦虑的心也不由自主地平静了下来。
扶完脉后,林乐霜深深吸了口气,热腾腾的『药』雾让人呼吸有些困难。
“林大娘子,不知家父他如何?”谢旭问。
林乐霜点点头:“出去说吧。”
这里都是『药』雾,再呆一会,一身素『色』的衣服就都要毁了。
谢旭连忙点头,将人领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见阳光下,小娘子的脸上、发上全都是细小的水珠。
谢旭就愣了一愣。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原本是有道理的。
林乐霜在屋内的雾气之中,一举一动都像是仙子一般,如今出了屋子,细小的水珠又衬的她那一张脸娇艳欲滴。
“谢七郎?”林先在一旁不悦地喊。
谢旭回过神来,脸上一红,连忙道歉:“我……我方才失神了。”
连忙将他们领进另外一间屋子。
“没什么,谢七郎关心三爷的病情,偶有失态,也是在情理之中,”林山淡淡地说。
这句话初听起来像是为谢旭开解,但却让谢旭更觉难堪。
方才,他的心里只有林乐霜的美貌。
“拿笔来,”林乐霜并不多话,坐在案几旁就立即吩咐。
大奴连忙上前,将纸笔奉上。
这个举动让林山和林先高看了谢家一眼。
须知,大兴目前大都是用竹简记事,富贵人家常用软帛,纸十分少见。
谢家在比画的时候,拿出了宣纸,这倒并不足为奇,造纸最然麻烦,但是世家子弟们素以摆弄这些为风雅之事。
可是,眼下这种场合,谢家也能随随便便就拿出纸来,可见谢家的底蕴深厚。
林乐霜却并不当回事。
谢家实力雄厚,在各郡都有自个的分支,而且,谢家和王家不同,他们讲求“实用”二字,凡是能够让日子过得更舒坦的,谢家人就会舍得下本钱。
纸在谢家算不上珍贵,但也不易得。
谢家有着专门的造纸坊,造出来的纸并不外售,谢家人多,分到手里也就没有了多少。
大奴拿出纸来,也算是一种尊重,又或者算是一种显摆。
林乐霜在宣纸上写下了『药』方,等到最后一个字写完,才说:“令尊身上的毒解了不少,但还是解的太慢,毕竟三爷身上有两种剧毒要排解。毒素堆积的越久,内脏受损越厉害,按这个『药』方,速速煎服之后,还能多挺一段时间,兴许能挺到薛神医来。”
这话一说,大奴立即将『药』方接过,奔出门外。
谢旭颓然坐下,眼圈红了,“林大娘子,我父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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