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物显年近半百,膝下却只有这一个女儿。
一旦丢失了,他又怎么可能不难过?
又怎么可能不去想?
自从丢了女儿之后,贾物显每每想起来,就茶饭不思,什么也不想吃,什么也不想做。
像他这个样子,身体又怎么可能受得了?
过了不到半个月,贾物显因为忧思过度,而就得了一个病,卧床不起。
他的妻子封氏赶紧请来医生为他看病。
好不容易,贾物显的病有了起色,他的妻子封氏又因为操劳过度,一病不起。
于是,贾物显只好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去请医生为他妻子治病。
这样一来二去,等到他们夫妻两个人病都好了,时间已过去了两个来月。
此时,已经到了三月份。
城中柳树垂枝条,城外草木长势也正旺盛。
时不时,能见到风筝在天空之中飞翔。
夫妻二人商量着,趁着天气不错,到效外去转一转,散散心,将这两个月来积累的病气,也散一散。
正像人家所说的,祸不单行。
在三月十五这一天,仁丹庙里的和尚们做法事。
他们做了一天法事,到了晚上,众人都疲惫不堪,就有些不太小心。
于是,灶中的火苗没有熄灭,又引着了庙中的香油,不一会儿,熊熊烈火就燃烧了起来。
这仁丹庙的梁、柱都是由木材构成,火势烧起来,想救也难。
众和尚们看着熊熊燃烧的一场大火,不由得都捶胸顿足,跌足长叹。
他们拿着水桶,水盆,端来水扑火,只能说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于是,这一场大火就轰轰烈烈,从庙里烧到了庙外,将整个仁丹巷都引着了。
而那贾物显家正在仁丹庙隔壁,火一烧起来,他们也未能幸免。
这个火整整烧了一个晚上,直到三月十六日清晨,火势才渐渐熄灭了。
仁丹庙已变成了一片灰烬,仁丹巷成了一个瓦砾场。
而贾物显家中,此时已变成了断瓦残垣。
余烟袅袅,空气之中散发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这一场大火,烧得多少人家财尽失,幸运的是,并没有人伤亡。
此时的贾物显,实在是有些欲哭无泪。
他多少年来积攒下来的一份家业,就在这一场大火之中,被烧得所剩无几。
细软字画,古董债劵,也都不用说了,全都是烧了个尽光。
还好,贾物显从灰烬之中扒拉出来了一些金银。
另外,他在城外还有上百亩田庄。
贾物显和妻子封氏商量了一下,就离开了枕河城,到田庄之上暂且安身,以图后计。
也是他时乖运蹇,他刚到田庄上安身,就遇到了盗贼打劫。
那盗贼到了庄上,也没有伤人,只是将他身边所剩不多的金银之物,全都抢走了。
此后,官后又来剿贼,乱哄哄闹了个不休。
田庄之上也无法安心过日子了,贾物显和妻子商量了一下,只好将田庄作价卖了出去。
他与妻子拿着这些钱,去投靠岳丈封肃。
说起来,封肃对贾物显心里还存着一份怨气。
不为别的,就为此前他托贾物显在枕河城中开绸缎铺子,想着让贾物显先垫些钱,他随后再将钱补上,
贾物显给他回了一封信,说是枕河城中绸缎铺子太多了,开这个铺子不赚钱,就劝他别他。
在贾物显来说,其实是一片诚意,所说的也都是真心话。
可是在封肃看来,这却好像是贾物显有意推托,不想为他垫付银子。
封肃心中不快,暗骂自已的女婿贾物显小气,不肯为他办事。
此时,贾物显带着妻子封氏来投奔他,封肃又怎么可能愿意收留?
只是碍于他女儿封氏的面子上,封肃也不好表露得太过分。
不过,在平时,封肃话里话外,总带着几分风凉话的意思,嫌贾物显在他家中吃住。
贾物显虽然不时送些银子给封肃,当成他吃住所用的费用。
奈何封肃预先对贾物显存了一份嫌弃的看法,心中早就对他积下了一份怨气。
那贾物显在他家里不论做什么,封肃都看不顺眼。
东也不是,西也不是,怎么样都不对。
贾物显看这个样子,在他岳丈家里也住不下去了,就想着自已再置些田产,好做个安身之资。
贾物显也是个书生心气,他竟然将这个事交给了他岳丈封肃去做。
这正好称了封肃的意。
本来封肃就有着尖酸刻薄的性子,从石头里都想榨出油来,是个雁过拔毛的人。
现在他拿着贾物显的银子,帮着贾物显买地,又怎么可能不想着,将这笔银子吞下去?
封肃找人买了几块贫瘠的土地,反过来告诉贾物显,这是上好良田。
以十分的银子,买一分的田地,他从中吞了九分。
贾物显将手中银子全都花了出去,却买了一些三分不值两分的劣质田产。
他本来想着凭借着这些田产,做上以后的安身资本。
这样一来,他反而是更加贫穷了。
手中已经没有了银子,田里又长不出庄稼来。
没有收成,就没有进项,也就没有收入。
贾物显在他岳丈封肃家中吃喝,也渐渐拿不出钱来当作吃住所需的费用了。
于是,封肃就更加嫌弃贾物显,人后人前冷嘲热讽,不住埋怨着贾物显,说贾物显好吃懒做。
贾物显本来丢了女儿,家中房屋又被一把火烧了,心中早就存了一个急忿怨痛的念头,一直没有能够消解。
现在又日渐受岳丈封肃奚落,在衣食之上也不像以前那样周全。
于是,不知不觉之间,贾物显就在贫病交加之下,渐渐露出了下世的光景来。
而他的岳丈封肃,见了这个情景,反而是常在贾物显面前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态来,倒像是显得他有多么了不起一般。
他的女儿封氏每每劝他,封肃却不以为然,反而是更加趾高气扬。
众人看到他以翁嘲婿,当面不说,在暗中笑他,那封肃并不知道,反而是自以为得计。
话说这一天,贾物显拖着一个病体,拄着一个拐杖,离开了封家,到街上去散心,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贾物显自己想着,他在此处并不认识人,是谁在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