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法师想辞别而去,寇员外自然是想留住他。寇员外对三藏法师说:“近来因为家中正在做着佛事,多有怠慢了,还望师父别在意。再多住些日子。”三藏法师说道:“我们师徒四个人打扰尊府,已有不少日子了。心中常想着无以为报,深感不安,哪里还敢心生不满?贫僧想起来,当年离开长安时,唐王问几年能回去,贫僧不知路上有这么多凶险之事,回答说,三年可回。现在算算,在路上已经走了十四年了,还没有见到佛面,取到真经。就是取了经,回去路上,也得用十二、三年。贫僧想起唐王嘱托,深为不安,只愿早日取得真经,不敢在府上多住了。”
寇员外执意相留,三藏法师一定要走,八戒在一边忍不住说道:“师父,你也有些忒不近人情了。老外家资巨万,又有一片好佛斋僧的心思。现在他功德圆满,愿意留我们师徒多住些日子。我们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又有什么关系?放着眼前的好吃好喝不要,却去前方路途之上募化,岂不是没算计?前方又不是有你老爷、老娘家。”
三藏法师听八戒这话说得不像样子,心里就有些恼,咄一声,骂道:“你这个呆子夯货,就好吃,就知道吃,你也不想想,菩萨度化你保着为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吃个脑满肠肥?是为了让你随着为师取真经。还不想着走,在这里住下来,何年能见佛祖,得真经?”
悟空上前揪着八戒就打了一下,说:“槽里吃食,圈里擦痒,你这呆子只知道吃,惹得师父恼了,你倒开心?”沙僧也说:“大师兄打得好,二师兄这说话得确实惹人嫌弃。我们是出家人,因为念佛求经,怎么可以在吃喝上这样用心?”
八戒见三藏法师,悟空打他,就连沙僧也跟着说他,气呼呼不敢还手,也不敢还嘴,一个人生闷气。
寇员外见他师徒们吵嘴,生气,就陪着笑脸劝道:“师父们别为了一点小事生气,不值得。若一定想走,就明日吧。到了明日,我弟子请亲戚朋友来送师父们,再办些旗鼓,弄得热热闹闹,也是我弟子的一点心意。”
寇员外夫人也来了,她问:“师父们在这里多久了?”三藏法师说:“也有半个月了。”老妪说:“那就再留半个月吧。前半个月,是员外的功德;后半个月,是老身的功德,凑足了一个月,就好启程了。”
老妪话说完,三藏法师还没有说话,从门外走进来了寇梁、寇栋兄弟两个人。他们说道:“家父斋僧二十余年,而今方功德圆满,实在是难逢的机缘。四位师父下降寒舍,诚然是蓬荜生辉。学生虽然年幼,在因果上多有不明之处,也听说过‘公修公得,婆修婆得,不修不得。’家父、家母相留,也是想种些福田,积些功德。师父们何必一定苦苦推辞?就是学生愚兄弟两个,省下的束修钱也有一些,还想着侍奉几位师父哩。诚请师父们再留半个月,凑足一个月,再去取经。”
三藏法师辞道:“令堂厚情,已不敢领了,又怎敢相烦贤昆仲?实在是不能再相扰了,必定起身西去取经,请勿见罪。久违钦限,已是罪不容诛了,不再停留。”
老妪与寇氏兄弟见三藏法师执意要走,心里就有些不悦,拂袖进屋子里去了。老妪说:“一番好意相留,他却执意想去走,也罢,走就走吧,再唠叨什么。”
八戒本来忍着没说话,到了此时,他忍不住了,说道:“师父呀,听徒弟一句劝,别拿架子拿过班了。不听人说,留得在,不落怪。我们就再住半个月,以满足他母子们的愿心也就罢了。这样急急忙忙,又图了什么?”
三藏法师又“咄”了一声,说:“还多嘴?欠打。”
八戒赶紧拿着手在自已脸上扇了两下,嘴里说道:“啐,啐,啐,又多嘴,不长记性。”
悟空和沙僧两个人见八戒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藏法师还以为悟空是在笑他,说:“你这猴子在笑什么?想让为师念紧箍咒了是不是?”
说着话,他捻着佛珠,就想念紧箍咒。
悟空赶紧上前跪下,求道:“师父你误会了,弟子不是在笑你,是在笑八戒。别念紧箍咒。别念”
寇员外见他师徒们说着话,又各自恼了起来,知道留不得了,说:“师父们和气为上,都别恼,也用不着吵,明早就送你们离开。”
寇员外出了经堂,叫来了家里的书办,对他说:“写些简贴,送到亲戚朋友们家里去,街坊们、邻居们家里也送去些。明天一早,为唐朝师父们送行。”
书办答应着走了。
寇员外又叫来家里下人,吩咐准备素食斋宴,明天用。他又叫管办的去置办二十对彩旗,找一些吹鼓手和乐人,去南来寺里请僧人,到东岳庙里请道人,明天为三藏师徒送别。
管办人等答应了,各自去安排了。
看看天色将晚,寇员外吩咐安排晚斋,来款待三藏师徒。
吃过了晚斋,天色已晚,只见:归鸦投林离烟村,城中钟鼓声相闻。街衢巷陌无人走,人家院落灯暗昏。月上柳梢清光洒,星灿银河金点尘。时有子规夜空啼,万籁寂然天地钧。
一夜无话,到了三更已过、四更未到时,寇宅里管办人等就都起床,各自忙起来了。到了天亮时分,各项事都准备好了。这当然也是寇家有钱好办事。
三藏师徒起来后,见眼前来了不少人侍奉。三藏法师只想赶紧离开,吩咐八戒去备马。八戒不乐意,又不敢说,只好嘴里咕咕哝哝着,去后院里槽上牵马。八戒将马牵马,将马匹刷鞄了,将鞍辔套好,沙僧也已将包裹收拾好了。悟空拿着九环锡杖,递到三藏法师手里,自已将通关文牒引袋放在胸前,准备随着师父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