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问老叟:“方才听老施主说,这山上有吃人的强盗?害命的魔王?敢问老施主,这些强盗妖怪们,是什么来历?为何盘踞在此,没有人来降伏他们?”老叟说道:“谁敢来降伏?都是些神通广大的妖怪,哪个法师不要命了,来对付他们?”
悟空说道:“若是知道了这些妖怪们的来历,我小和尚就显显身手,到这里来将他们收了去,递押出去,发配远方,管保他们不能再在这里为害人间。”
老叟上下打量着悟空,笑道:“没想到,你这个小和尚看着斯斯文文,却是个好夸海口的人。你这样俊俏的和尚,别说一个,十个,一百个,也不够妖怪们吃的。我劝你还是和同伴们,下山去,另外寻个路过去吧。”
悟空说道:“你这老施方也奇怪,怎么话里话外,倒向着妖怪说话?长妖怪们的志气,灭我小和尚的威风,这是什么道理?问妖怪的来历,你又不肯说,光是劝我们下山,实在是令我小和尚不解。”
老叟说道:“你呀,果然是年轻气盛。像你这样的年纪,能有什么神通?不过是跟随着你师父,学了些堪舆镇宅,祛邪魇魅的法术,就觉得自已有天大的本领,实在是了不起了。我和你说,这样容易丢掉性命。你是没遇到狠的,遇到了,你就知道这些妖怪有多厉害了。”
悟空说道:“老施主你别吓我,你说这山上的妖怪狠,到底是怎么个狠法?说来听听,也好让我小和尚,长长见识。”
老叟告诉悟空:“也罢,看来小和尚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果然是个年轻人,血气旺盛得狠哩。我实话和你说吧,若是那个妖怪下书送到灵山去,五百罗汉都来接他;若是他送信到天宫去,那九天星曜个个相迎。更不用说,四海龙王和他称兄道弟,八方洞仙与他呼朋唤友。就是到了幽冥狱里,这妖怪也有关系。十殿阎罗王见了他,都得降阶相迎。那城隍,神令,更是和他十分亲近,对他十分恭敬。”
悟空一听,心里不由得惊讶不已。他心说:“这个妖怪到底是什么来头?有这么大面子,这么大排场?天上地上,东土西方,到处都有人情。看来,这个妖怪来历不一般哪。不过,遇到了老孙这个齐天大圣,他也算是遇到真神了。他这些排场和面子,并不能比老孙大多少。”
他问老叟:“你这话当真?”
老叟说道:“当然是真的,怎么样,小和尚,你害怕了吧。”
悟空笑道:“害怕?自我出生以来,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何物。老施主,我告诉你,那妖怪结交的,都是我小和尚的晚辈后进。他若是知道我来了,哼哼,怕不得连夜搬家,将这个山让我给小和尚来住。”
老叟又惊又疑,对悟空说:“呵,你这个小和尚倒是会说大话。不当人子。那天上的星官,海里的龙王,洞里的神仙,哪一个是你的晚辈后进?见没有人在,你就说起在话,欺诳起我这个老人家来了。”
悟空笑道:“老施主,你是凡眼,不认识我小和尚的本来面目。实说了吧,我本名叫孙悟空,本来是在东胜神州傲来国住。我是花果山上的一块灵石,受日精月华照临,天露滋润,地气孕育,后来化成了人形。出生之后,我天生就有许多神通,开了九窍。后来,我又去西牛贺洲学道,学了一身好本事。从此之后,我先在山中做王,又在天上封齐天大圣,结交了许多天上的神仙。我也曾到幽冥狱中,将生死簿上的名字划去。那十殿阎罗,判官鬼差,见了我个个害怕,人人恭敬,生怕我一不开心,就将他们一顿好打。”
老叟双手合十,嘴里念叼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像你这个小和尚,年纪不大,光好说大话。你这样,也长不大了。”
悟空笑着问他:“我这个岁数,也不小了。老施主,你看我有多大了?”
老叟看看悟空,心里盘算了一下,说:“有十四、五岁吧,看你这个样子,像是刚离了爹娘,出家不久,还带着在家的习气,光好说大话哩。”
悟空笑道:“五百多年以前,我就曾大闹天宫。你算算,到现在我有多大了?”
老叟说:“你别说胡话,你这样样子,嫩得狠,还没成人哩。说什么五百年前的话。”
悟空笑道:“那你是不知道,我会七十二变,善于变化。想变老就变老,想变年轻就变年轻。就是我想变成个婴儿,也不过是须臾之间,一转身就能变成。”
老叟说:“我不信。”
悟空道:“你不信?好,我现出本相来给你看。”
悟空将脸一抹,身子滴溜溜一转,现出了本来相貌。只见他浑身长毛,孤拐脸,雷公嘴,红通通的两股,眼里还带着些金光,不像是个凡人,倒像是个妖怪。悟空身上穿着青布直裰,腰里系着虎皮裙,手里拿着金箍棒,看着像个和尚,瞧去却是猴子。
老叟吓得一跤跌倒在了地上,爬起来就想跑,悟空上去拉住他,笑道:“别怕,我不吃人,只是个过路的和尚。”
老叟战兢兢问悟空:“你是和尚,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悟空说:“丑是丑了些,不过心善,不害人,好念经,也吃素,属实是个和尚。”
老叟不敢回头看他,任凭悟空怎么问,只是挣扎着想走,一句话也不回他。悟空看看这样子,心里想着,就是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松开手,让他走了。那老叟从悟空手里挣脱后,一溜烟顺着山坡上的小路,匆忙跑下山去了。
悟空无奈,只好抽身回来,顺着原路来见三藏法师。
见悟空回来了,三藏法师问他:“怎么样了?问出是什么妖怪没有?”
悟空说道:“这里人胆小,光说山上有妖怪,也不敢说妖怪是什么来历,只是说,妖怪厉害,人情多,交游广,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