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笑道:“果然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老实说,以前在家里,是不是常搂草?”
三藏法师说道:“八戒有这份心,很好。只是这山有一千里远,你一个钯子,又能搂多少荆棘?这样一钯子一钯子搂下去,一年也未必能过得去。”
八戒说:“师父你忘了,老猪我也有三十六变哩。不说法天像地,比比山岳就没问题。”
八戒将身子晃了晃,迎着风,像是见风就长一样,顷刻之间,身躯就长到了五十来丈高。他中一个九齿钉钯,也变成了七十来丈大小。
他从半空之中探下脑袋,问三藏法师:“师父,你看老猪这个样子,能不能搂草过岭去?”
八戒嗓门大,声音从半空之中传下来,还震得三藏法师耳朵嗡嗡作响。
三藏法师冲着他叫道:“能,刚才是为师小看你了。”
八戒兴冲冲抡着钉钯,左一钯子,右一钯子,将那岭上的荆棘和薜萝搂到两边,从中间开出了一条路来。
悟空拿着金箍棒,将一些留下的荆棘薜萝打断,跟着八戒清路。三藏法师骑着龙驹宝马,沙僧挑着胆子,随后跟着走上岭来。
这一天八戒不停搂着,搂开了有百十里远的路出来。等到晚上,月亮出来时,师徒四个来到了一个石碣之前。只见这个石碣之上,写着两行字:荆棘岭有千里远,自古少人从此越。八戒笑道:“再加上两句,老猪钉钯有神通,轻松度过荆棘岭。”
悟空说道:“八戒,你也搂了一天,就在这里歇下了吧。明天再走,我看师父也有些累了。”
八戒不乐意,他正在兴头上,说:“师父还没说累呢。猴哥,我现在心情正好,趁着有这份心气,多搂些路出来。师父骑着马,哪里累。”
三藏法师看八戒这样有兴致,和他平日里懒惰的模样大不一样,说道:“也好,再朝前走,早点过了荆棘岭也好。”
师徒四个又走了一天一夜,来到了一座古庙之前。
只见这个古庙:前临巨壑涌碧流,上笼青烟后依丘。枝头鸟鸣万年清,岭上猿啼千岁幽。荆棘丛丛作蕃蓠,薜萝密密布房首。不闻人声无鸡犬,尘积香案火难有。
悟空觉得这个古庙之中有着冷清异常的气氛,并不像是寻常荒废的古庙,心里就有些警惕。三藏法师下了马,想在庙外的青石圆凳之上,坐下来歇一会儿。
悟空说:“师父,这里气氛有些过于凄清了,不像是正常的山野庙宇。还是再朝前走走吧,过了这里再歇。”
八戒说:“这分明就是个庙宇,猴哥,你怎么变得这样小心了?”
三藏法师也说:“不碍事,为师在这里暂且歇息片刻,就上马再朝前走。”
师徒正说话时,从庙后起了阵阴风,只见风里走出来了一个苍髯老叟。他戴着青布角巾,穿着淡服,手里拄着个藜杖,脚上穿的是芒鞋。在这个老叟身后,跟着个青面獠牙红头发,赤着上半身的鬼使。那鬼使的头上,顶着盘蒸饼,还冒着腾腾热气,像是刚出锅不久。
老叟来到近前,对三藏师徒说道:“本方土地知道圣僧师徒从此过,特意送些蒸饼来,权且充饥。从这里往前,再走八百里,再也遇不到一个人家。圣僧想化斋,也不容易。”
八戒见有吃食送上来,闻着也香喷喷的诱人,就不管是土地还是山神送的,将钉钯靠在庙门外,拳起袖子上来就想拿蒸饼吃。
悟空挥起金箍棒,拦住了八戒,说:“慢,这老者来历不明。他分明不是这里的土地,是个冒充的。送饼来,是赚我们师徒。”
八戒不信,指着盘子对悟空说:“猴哥你看,这盘子里分明是饼,还是热的哩,哪里是假冒的?”
悟空拿着金箍棒,指着土地说:“你是何人?从哪里来?为何扮成土地的样子?实话说出来,不然,休怪老孙无情。”
悟空说着话,举起金箍棒就想打。
突然起了阵风,那假土地借着这股风,将三藏法师摄了去。等到风停,悟空三个再看,不但土地和鬼卒没有身影,就连三藏法师也不见了。
悟空叫道:“果然是妖怪,八戒,沙师弟,快去寻师父。”他三个就在这荆棘岭之上,到处寻找三藏法师。
那妖怪用法力起了阵风,骗过悟空等人,将三藏法师摄了去,来到了一个清洁石屋之前。只见这个屋前,笼罩着七彩烟霞,显然不是凡人所住的地方。
三藏法师正在迟疑不定,摄他来的老叟说:“圣僧莫怕,我名叫十八公,不是恶徒,也没有害你的心思。因见今晚风清月朗,天气甚好,就想邀请圣僧来,一起谈论禅经,说些佛法。这是风雅之事,想来圣僧应该不会怪我自作主张。”
三藏法师看他古颜古貌,说话也十分和气,确实不像是吃人的妖怪,害人的魔王,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他朝四周看了看,只见,彩霞艳艳笼罩,清风习习拂身。神仙所居相似,炼性悟道修真。翠岩上鹤来去,青沼里鲤集群。天台丹灶不输,更逾华山险峻。胜于耕云钓月,可堪隐逸出尘。坐久心生幽怀,无喜无乐无嗔。
见这个地方景色十分清幽,又见十八公说话十分谦和,三藏法师也就不再害怕了。月亮从淡云后面移到天心,长空之中光芒似水,夜色越发清朗。又有三个老叟互相谈笑着,来到了石屋之前。
只见其中一个,霜雪之资,丰采非凡;另一个两鬓皆是绿色,再一个则是翠色满身,虚心轻体。这三个老叟长得个个相貌奇异,有着飘逸出尘的气质,林下泉石的风度。这三个人见了三藏法师,都拱手施礼,说:“久仰法师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端庄相貌,雍容气度,实在是有着不凡的风度呀。”三藏法师谦让道:“列位仙翁谬赞了。贫僧只是一个过路的僧人,一路上风尘仆仆,为的是求取真经,哪里还有什么风度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