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有个和尚来到近前,说:“长老们,谁会开锁?我们廊里锁着一个小和尚,锁了多时了,就因为他说了些不忿的话语。再锁下去,只恐连命都锁没有了。”
八戒指了指悟空,说:“我大师兄最擅长开锁,他有这样一个好手段。去求求他就好。”
那和尚就真个来到了悟空面前,说:“请长老伸出援手,帮帮我那个可怜的小师弟。”悟空笑道:“好说,好说。锁在哪里了?你带我去看看。”
和尚带着悟空,来到了后院廊下,只见一个枯瘦的和尚,两眼深隐,双目无神,让手指粗的铁链子紧紧绑了几道,捆在柱子上。一个黄澄澄大锁,有狗头般大小,将链子锁得结结实实。
悟空上前来,看了看那小和尚,说道:“不用怕,我来给你开锁。”说罢,对着黄铜大锁吹了口气,只听得哗啦一声,那锁就打开了。拇指粗的铁链子,也应声而落,掉在了地上。小和尚得以脱困,找回了性命,对悟空实在是感激不尽,连声道谢。悟空道:“不须道谢,可去多烧些水,好预备着晚饭以后,让我师父沐浴了,去你们金光塔里扫塔。”
小和尚换了衣服,略清洗了一番,吃了些干粮,喝了点水,就到厨上拿了柴火,寻了个大锅,灌满了水,烧起水来。
悟空到前院来见三藏法师,正见到有两个和尚将斋饭送到禅房里来。原来,他们已将斋饭做好了,虽然简单,也是有米有蔬,还有一大盆清汤,算是仓促之间整治得比较齐备了。
吃过了斋饭,那小和尚也将水烧好了,三藏法师就清心沐浴,又从包裹里拿出新僧衣来换上来,准备去金光塔里扫塔。看看夜色,已经有些深了,满天星光之下,金光塔却是黑乎乎的,显得死气沉沉。在夜色里,看上去让人有些生畏。三藏法师对悟空说:“悟空,你拿个灯台来,点上蜡烛,随着为师去扫塔。”悟空说了声好,方转身,见有个和尚已经端着蜡烛台,在一边等着了。原来,这些和尚们知道想摆脱此劫,只有依赖三藏师徒,因此等他们十分恭敬勤谨。
悟空接过了蜡烛,随着三藏法师来到了金光塔前。只见,夜空星斗现,城中灯火明。街市不见人,人家闭户牖。渔夫系晚舟,耕人收短绳。樵子荷柴归,寒舍传书声。三藏法师穿着小褊衫,束着绦,脚下所踏,正是一双长筒软公靴。走进塔底层,闻到了一股腐朽的尘土味扑鼻而来。三藏法师不由得以手掩鼻,小心向前。
悟空一手端着烛台,另一只手护着灯火,防着烛火让那夜中寒光吹熄了。他对三藏法师说道:“师父,你得小心些。这塔里经年不曾有人进来,不说灰尘,说不定还有毒虫蛇蚁。”三藏法师说道:“我知道,只是这些不碍事。为师此来,正是扫去这些污秽之物,好让这个金光塔再得清凉。”
塔底层有个佛像,虽然蒙上了灰尘,扯满了蛛网,不过看得出来,佛像身上也塑着金身。来到佛像前,三藏法师双掌合十,虔诚参拜,口中诵道:“弟子陈玄奘,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取经。途遇祭赛国,来到金光寺,扫佛塔以还前愿,拜佛像以收慢心。这寺中僧人因受冤屈,为国王责罚,而戴着脚镣沿街乞讨。弟子愿在祭赛国国王面前,他们分辨个清楚,讨回个公理,消了此灾,去了此难。愿佛祖念弟子一片诚心,慈悲加被,使弟子能为佛门中同道消灾,使金光寺重现鼎盛,让佛祖香火不致冷落。”
三藏法师在佛像之前恭恭敬敬诵了一番,由悟空引着,顺着楼梯朝上面走去。梯样之上,张着珠网,蒙着灰尘,三藏法师手持着扫帚,边走边扫。将灰尘扫落于地,将珠网清理一空。悟空看他扫得慢,先走几步,将烛台放在上面楼梯上,也拿了个笤帚来,对三藏法师说:“师父,我来帮你扫吧。我也积些福分。”
三藏法师见了,自然说好。于是,他两师徒就一左一右,带着恭敬的心情,沿着楼梯一级一级扫了过去。
只见这个宝塔:形势峥嵘,飞檐凌空。五色琉璃烧做瓦,佛骨舍利镇塔中。楼梯层层转,塔门扇扇逢。宝瓶有水天心月,金铎清脆远禅声。飞檐斗拱,尖顶穿云。飞檐斗拱,雕刻精奇有公案;绝顶留云,锐利刺透痴愚蒙。顶层远眺观海潮,登塔似穿云霄中。各层都有琉璃盏,星火皆无;窗窗可见白玉栏,蒙尘藏虫。正当中,有佛像,金身仍在;香案上,见铜炉,香火不逢。灯盏无油添,炉灰积炉中。曾于夜间金光盛,而今失宝塔内空。三藏师徒勤清扫,只为去尘显旧容。
三藏法师和悟空师徒两个,拿着扫帚去扫塔,一层一层扫上去,到了三更天,扫了一半,有十来层。悟空还好,拿着扫帚还是跳上跳下,也不见疲累。三藏法师却是累得直不起了腰,额头之上也冒出了细密汗粒来。
他抬起头看看,宝塔里黑乎乎一片,也不知道还有几层,就问悟空:“扫了多少了?还有几层?”悟空说:“扫了十层,还有十层。师父,你累了,就在这里歇歇,余下的,俺老孙替你去扫吧。”
三藏法师说道:“不急,歇片刻,为师再和你一起去扫塔。”三藏法师坐着歇息了片刻,又直起身,和悟空一起朝上扫去。又扫了五层,他实在是精疲力竭,连抬脚也不利索了,只好说道:“悟空,剩下的五层,你去扫吧,为师在这里等着你。”
悟空将灯放在这层塔正中佛像前,对三藏法师说道:“师父,你在这里安心念佛。俺老孙去扫塔。若是有什么事,你嘴里念我的名字,我就来。”
交待已了,悟空拿着扫帚,跳上楼梯,朝着塔上继续扫去。此前是因为有三藏法师跟着,悟空也只好耐着性子,扫得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