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刘婆子不禁面色一变,又转而去安抚顾湘:“那件事终究生米没能煮成熟饭,老爷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样。”
前时顾谨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偏偏顾谨住在了咸王府不说,圣上还没责备两位王爷,何氏在家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也的确担心会有东窗事发之日。
但这两日顾谨一直没回来,何氏便想着要等顾疆元回来之后二人先告状一番,她也的确存着些心思,觉得自己乃是当家主母,为个庶女说亲事委实算不上什么大错。
待及今日喜事,何氏便将那糟心事儿抛诸在了脑后,如今正在正厅里头陪着顾老太太说笑。
近几日天寒,顾老太太的病越发不好了,陈相生几乎日日都会来府上把脉,一日两副汤药,才算勉强能吹些风。
今日顾疆元回朝,老太太亲自到了正厅等儿孙。
何氏堆了满脸的笑意,正同她说着今日汴梁城内人头攒动的盛景,顾老太太心中对外头景象有多热闹并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自己那儿孙何时归家。
正翘首以盼之间,见顾湘蹦蹦跳跳进了正厅。
“祖母安好!”少女福身一礼,便到何氏身边坐了。
顾老太太笑着应了,又打量了四周一会儿,问:“怎么没见谨儿,我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
先前顾谨得空便会去松龄堂探望,自康大夫一事后边被何氏软禁,可不是好些日子没见了么。
这等事情,何氏自然是瞒着她老人家的,如今顾谨不在,她心中也已经想好了说辞。
何氏笑笑:“谨儿那丫头是个有出息的,之前赢了秋猎会,又在秋猎会上结识了人家卫家的小姐,在丞相府住过了还不算数,又到咸王府上逗留了。”
顾老太太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语气疑惑不解:“什么叫去咸王府上逗留了?”
之前秋猎会一事和卫毓川的事儿她都知道,可咸王府是怎么被扯进来的。
顾老太太见何氏不答话,便去问顾湘:“湘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湘喏喏嘴皮子,与她母亲同气连枝:“姐姐自己去的,汴梁城中的人都知道了,今日爹爹和哥哥回来也不见她回家来迎,还有什么好说的。”
边上站着的刘婆子暗暗揪了揪她的衣袖,话说的太多了可就不好了,老太太虽然身子不好,但为人颇为精明,难保听不出她们话里的漏洞。
顾湘这才连忙住了口,却又觉得没在祖母面前大贬顾谨一番,心中有些遗憾。
顾老太太收回落在顾湘身上的目光,将手中那杯端起来没喝的茶递到嘴边抿了口,笑笑:“哦,是这样。”
顾湘见状一愣,怎么祖母听见顾谨诸多行为仍旧无动于衷?待要再问,忽然听见外头起了喧闹声。
“回来了!主君和少爷回来了!”
顾疆元是远赴朔北之时才被封的元帅,府上的下人叫不习惯,有的叫主君,有的叫将军,还有的叫老爷,却都是指顾疆元一人。
何氏几人在屋里听见这话,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顿时之间鞭炮其响,顾府庭堂之中一派欢喜。
何氏与顾湘才至府门,便瞧见顾疆元和顾好眠二人下了马,五年风霜,五年雨雪,全今日荣耀满门。
那是她们多年未见的夫君和儿子、父亲和兄长。
顾疆元踏步而来,身上金甲发出铮铮声响,他迈步上台阶,一切动作行云流水一如当年。
顾好眠紧随其后,待看到母亲和妹妹那两张熟悉面孔之时,少年人的心软了软。
何氏看见儿子,一双眼睛就泛了泪花,想要迎上去抱头痛哭一番,却被顾疆元抬手挡了。
顾疆元神色未动,只看了身后长街之上人头攒动的百姓一眼,吩咐:“别闹笑话,进去再说。”
何氏连连点头,抬手拭了拭眼泪,一行人进了屋,在这鞭炮轰鸣的繁荣声里。
正厅之中,顾老太太正望着二人进来,顾疆元一甩披风,与顾好眠一起向老太太行了跪拜大礼。
“儿子多年在外,不能侍奉母亲于床前,还让母亲为儿孙担忧,是儿不孝。”
顾老太太吸了口气,脸上终于泛了笑容,连忙扶着二人起来。
“好好好,回来了就好。”
多年不见,本有千番言语在心头,如今见面,竟不觉如鲠在喉,不知道从何说起。
屋里静默两刻,还是何氏先掬了笑意,建议:“夫君风尘仆仆,不若先进去卸了铠甲,后面已经备好了膳席,一会儿给夫君和眠儿接风洗尘。”
顾老太太摆了摆手,笑道:“你们去吧。”
顾疆元父子批甲多年,原本早已经习惯,却也只有真回了家的时候,才觉得身上有些累赘,遂顾疆元别了老太太,顾好眠别了祖母和何氏,父子二人先行下去更衣。
二人走后,何氏笑意更甚:“母亲,请母亲先入席吧。”
顾老太太淡淡“嗯”了一身,由身边耿妈妈亲自扶着往膳厅去,才走两步,却又脚步一顿。
语意颇冷,话是对何氏说的:“方才你的夫君回来,可曾对你说过话了?”
何氏一愣,僵硬地摇了摇头:“这……没有。”
方才顾疆元回来只对她说了一句“别闹笑话,进去再说”,这跟没说话又有什么区别。
正困惑之际,却听老太太又问:“方才你的儿子回来,可曾对你见过礼了?”
何氏又一愣,这……也没有。
若说顾疆元没搭理她倒也没什么,可顾好眠为人子,对她这做娘的态度也颇为冷漠,实属不该。
何氏与顾湘对视了一眼,不只何氏,顾湘也觉得很难过。当年爹爹和哥哥走的时候她还小,如今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父兄见了不仅没有一句夸赞,就是连正眼也没瞧过自己,顾湘攥了攥手里的衣裳,觉得很委屈。
何氏笑了笑,总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许是回朝辛苦,夫君和眠儿都累了。”
顾老太太没说别的,只冷哼了一声,道:“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