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银光直射前来的地藏,不偏不倚的落在他喉尖,他脸上依然是笑意,大手轻轻一挥如拨走云雾一般,抵在喉尖上的银光骤然消散,“仙君可真狠心,这是想要本尊的命不成?”
“你来作甚?”子临冷问。
他一本正经的在他面前坐下,脸上的笑意十分违和,“我说您要干预到何时?”
子临淡然,面无表情,不发一语的看着他。
“您知本尊此行的目的,又何必装不知?”地藏又说。
“你若要说废话,回你的冥间说去。”子临依然冷眼看他。
“这怎么行呢?本尊这废话可是特意说给您听的。”
见他怒火骤升,地藏收起笑意,又劝道:“横竖他们始终都要经历这番情劫,您这是何苦呢?”
“本尊有生之年绝不会让月神受半点委屈。”
“那您若有个不测……”
“本尊如何都比尊者长寿。”
“话别说得太绝对。”
子临目光阴鸷,随即一怔,方才好似在地藏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预知。
达到目的的地藏这才眨了眨自己干涩的眼睛,松了口气的说:“别忘了,月神和琰魔是宿世情劫,若是不相遇,哪怕是重生再强大,她也仅仅只是个凡胎,唯有和琰魔相遇方能开启情劫,否则月神只有永无止境的轮回,尊者可要想清楚了。”
他的话正正说出了他内心的矛盾,这历劫开启就无法停止了,凌霄怕也是因为这样而疯魔的吧。
许久没有动怒的他总觉得十分疲惫,自降世以来从未阖眠过,这一睡竟然数日过去,他惊的起身,心中突然不安,立即施展神力追寻妘巫的气息而去。
凡间大地多番战事平息,山坡上,清风徐徐,树木都忍耐着,不忍心干扰他们之间温馨的气氛,靠背而坐,妘巫这一年来的压力仿佛得到安定。
“我见过你师傅。”
妘巫脸上惊喜,“真的?他还好吗?我好想念他,不过我又开不了口让他陪我,师傅太伟大了,身上负担许多,真希望我能快些修得大乘,那样便能帮他分担。”
琰魔咽下喉咙的酸涩,问:“你喜欢你师傅?”
“肯定喜欢啊!子临师傅是我见过最英俊的男神。”妘巫远目,回忆着和子临相处的点滴。
“那……我呢?”
妘巫不明的看他,继而一笑:“你也长得很好看,不过比起我师傅要逊色些。”
琰魔倒抽一口气,肩头垂下,意志消沉的模样。
仿佛明白他的心情,妘巫侧眸睨了睨,安慰:“别气馁,你的实力和外貌已是我见过最强的,只是我师傅这种……只能远观,就连幻想都是亵渎。”
琰魔眼眸闪过惊喜,他才不在意这些虚名,只要她的认可,他扭头看向她问:“那你看我……可否近观?”
妘巫噗嗤一笑,杏眸笑弯,樱唇轻抿似在忍耐,“不错!近观……还顺眼。”
他们甜蜜的氛围在子临的眼里刺眼得很,又是这样幸福的笑颜,这是他无法给她的,突然……好嫉妒!
回到虚妄洞,坐在那一侧洞口,身边依然空无一人,那曾经有过的陪伴,早已经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
就这么一愣神,数日过去,他惊醒的同时,虚妄洞中多了妘巫的气息,见他醒来,妘巫瞌睡立即消失,扬起笑颜说:“师傅您终于醒来了。”
“你回来作甚?”子临心中强烈不安,出口的话语都格外碍耳。
他的冷漠让妘巫僵住了笑容,“凡间已尘埃落定,我想是时候可以回来见您了。”
“可还有其他话?”子临谨慎的问道。
妘巫垂眸,不敢看向他的目光,“我……要成亲了。”
心头的纠结仿佛尘埃落定,他屏住的呼吸最终变成叹息,轻闭了眼眸,压下内心的怒火,心中千言万语想要质问,可是……他不过是她的师傅,凭什么过问,更何况这条路本来就该这么走下去,既然开始了,便没有停下的理由,他能做的就只有不惜一切代价助她完成历劫。
“知道了,需要师傅为你做些什么?”子临说服了自己。
他脸上淡然,那抹强颜欢笑格外刺眼,妘巫看见这样的他,心中生起难过,不知为何她竟然迟疑了,不想做任何让他不快的事。
“您见过他,就是来自冥间的琰魔。”
“嗯,见过。”
“那,您觉得他如何?”
“只要花儿喜欢的,师傅就喜欢。”
“那……师傅您能出席妘巫的宴席吗?”
子临一怔,脸上看不出情绪,“师傅不习惯那样的场面,更何况神威难犯,我若去了,宴席怕是开不起来了。”
妘巫自是清楚他的意思,可是不知为何心中难过,她再一次确认的问:“师傅,您真的同意妘巫嫁给琰魔吗?”
“傻瓜,你和他本来就有宿世情缘,命中注定,任谁都无法更改。”就连曾经夸下海口的他都无法干预,眼中所见到的预知,那幸福的一家三口,真让他嫉妒不已。
“相信师傅,未来,你是幸福的。”
“那师傅您呢?”
“只要你幸福,师傅便身同感受。”
见他把话语都说到这个份上,妘巫不再多言,她目光幽幽的看着他,直到自己必须移开脚步,隐隐感觉身后子临的目光有着悲伤,不安的心此刻突然冷静,前路她必须要一个人走下去,不止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他。
虚妄洞中再无妘巫的气息,子临瘫坐在地,昔日高高在上的王者气势全无,他目光无神的远目,一动也不动的,不过片刻,他圣洁的眉心一蹙,眼神蓦然专注,他注视着前方,黝黑的眼珠仿佛深不见底的星空,隐约好似有些画面在演过。
那是千百万冤魂索命,这就是月神历劫迎来的第一个劫难吗?这……是否太沉重了些?一想到她将要经历的,子临再也坐不住,他走到书案前,大手一挥,凭空出现的卷轴上,文字一遍又一遍的不过闪现,他焦急的表情突然僵住,目光随之冷却,嘴角钳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他阴鸷的抬眸,睨着前方空无一人,仿佛仇敌就在眼前似的,自言自语:“无情的天道,你便是要以此来要挟本尊!”
原本的怒意骤然熄灭,好似释然不再执着,“只要你能让月神幸福,本尊的命不要也罢。”
他执笔写下寥寥数字,没有一丝的惧怕,该做的他早已经做齐了,这第一劫,就让他来受吧。
神力一现,子临来到天轮池,那清澈见底的水面圣洁得一丝污秽都容不得,确实能洗涤神佛肩负的罪孽,千百万的罪孽,呵呵!亏它想得出来,这是摆明要他会灰飞烟灭。
方进入天轮池,只觉得身体在融化,没一会便没有了知觉,他以为他已经回归于虚无,再次出现感受彷如初生一般,阳光格外暖和,朦胧的目光隐约看到有一抹倩影,他的思绪蓦然清明,惊愕的醒来后环视四周,身体的酥麻让他不住的颤抖,他的神力竟然恢复到全盛期,这是为何?莫非囚山海出了问题?
他来不及多想,首先要确认妘巫的安好,回到虚妄洞,一物一件和从前一般,甚至连尘埃都不见,好似他不曾离开过。
子临不明的同时立即搜寻妘巫的气息,重获新生的他惊喜的笑容骤止。
冥间黄泉路上彼岸花盛开随即凋谢,来不及欣赏这样的美景,冥间的霸主更是没了心思顾及,早已陷入悲痛。
子临怀着满腔怒火,如今的他若要灭掉一方地界,无疑是抬手瞬间。
地藏和飓母为这样的子临严阵以待,深怕他被怒火蒙蔽,做出危害苍生的举止。
冥间风云变色,阴风呼啸没一会便把延绵数里的艳色吹散,只剩下墨绿的枝头在顽强抵抗。
蓦然风色骤停,子临掐住琰魔的项脖,好似想要将他生吞活剥。
那边,飓母拦住要上前的地藏。
只见子临酝酿的神力停滞不前,始终没有痛下杀手,他所迟疑的全因忧心月神的情劫,若非如此,琰魔纵然天赋异禀也敌不过他的一时暴怒,他咬牙道:“这只是个开始,在你们的宿世情缘中,你将一遍又一遍的伤害她,直到她领悟情毒之苦,本尊不能再留你在世上了。”
两行血泪静静的滑过,脸上是无尽的绝望,琰魔缓缓的递上弑神剑,请求道:“那么请尊者结束我吧。”
看见他的悲痛欲绝,子临怒极的情绪竟出现迟疑,“你以为我不敢吗?”
“只要能让月神重生,千刀万剐又何妨。”
子临心中闪过无数念头,须臾便有了决定,他松开手,“很好,记住你的誓言。”
杀琰魔不过瞬间,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月神的一切胜过心中的怒火,时机转眼即逝,容不得他多犹豫。
来自天神的愤怒来去匆匆,一阵阴风吹过,黄泉路上一路的彼岸花,墨绿的叶子摇摆不知琰魔的悲伤。
“师傅,是您让我遇见她,为何又要让我亲手杀死她?”
“爱过,莫非还不够吗?”
“不够,下一世换我来为她偿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