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事却并没有就此结束。
这烟花之地里人多嘴杂,再加上有心人的宣传,不肖一日,郓王和当朝太子在烟花之地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消息就像是长了腿一样的迅速传遍了整个开封城。
而消息一向灵通的宋徽宗自然也不会听不到。
“你俩还真是给朕长脸啊!一个亲王一个太子,为了个青馆在烟花之地大打出手,还闹得满城皆知,你们还要点脸吗?”
宋徽宗愤怒的嘶吼了起来,似乎还不解气竟然一把将书案上的『毛』笔架扔到了地方。这位艺术家皇帝的脾气一向不错,哪知道这两日竟然接二连三的大发雷霆了起来。
“儿臣有罪!”
面对皇帝的怒火,跪在地上赵桓和赵楷两兄弟也不解释,只是不约而同的磕头认错。他俩的选择都很明智,面对盛怒的皇帝语气解释还不如直接告罪。
然而,即使是已然认错了,皇帝怒火也没有就此平息,尤其是看到了赵楷脸上那若隐若现五指山。
徽宗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平息了一下汹涌的怒气,看向赵桓冷着声说道:“太子失态,有失体统,罚俸禄一年,闭门思过十五日。”
对于赵桓这个罪魁祸首,皇帝并没有手软,看向他的眼神里皆是不满,二话不说便直接选择了重罚。
当然,赵桓都被惩罚了,赵楷自然也逃不过,于是,徽宗皇帝又接着说道:“郓王不知礼仪,私入烟花之地,罚闭门思过五日。”
不得不说,相对于赵桓的惩罚,赵楷的措施简直轻的可以忽略不计,这其中除了因为赵桓是过错方,恐怕多少还是因为赵楷乃是他最宠爱的儿子。
“谢陛下!”
二人到是都没有什么异议,旋即便又一次不约而同的一起磕头认错。尤其是被重罚的赵桓,更是面无表情的说着,似乎早有预料。
不过,在他的心里,与脸上的冷淡不同,却不由得乐开了花,‘看来第一步成功了,如此丢人的事传遍了开封,这么一来赵楷这小子就更加没有退路了。
赵桓的心里虽然在不住地思索着,脸上的表情却还是维持原样。
“你俩退下吧!”
宋徽宗显然还在气头上,压根不想看到自己的这两个儿子,因此大手一挥就让他们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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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飞快。
这天清晨,太阳才刚刚升起。大宋朝的几位宰相便云集在了垂拱殿里,当然还有郓王赵楷和几位副参政,此时的他们正坐在偏殿里处理杂务。
不过,由于禁足的缘故,太子赵桓倒是没有出现在这里。
宋徽宗端坐在龙椅上。一刻不停的处理着手中的奏折,不过当看到其中一份写着赵桓的名字的奏折时,却突然眉头一皱,毫不犹豫的扔在了旁边。
全然没有阅读的兴趣,反倒是将目光投向其他的,随即就着手处理了起来,至于几位宰相也不敢怠慢,各自拿起了地方官的奏折读了起来。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奋笔疾书的宋徽宗这才停了下来,而刚刚的那一厚摞奏折也已经批阅完成了。
“恩?”
徽宗见到处理完了政务,便微微的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谁知道却又瞟到了被他扔在一边的赵桓的上书。
也许是对太子的期望在作怪,本来已经不打算看的皇帝居然又鬼使神差的拿了起来。
细细的读了起来。
只不过越看,脸『色』却越黑。
额头上不断挑起的青筋,全然暴『露』徽宗此时的心情,究竟写了什么才能让他如此生气?
“朕的好太子,就算不来上朝也还担心着国事。”
不消片刻,皇帝便读完了,之后便脸『色』铁青的把这封奏折递给了在座的还在处理政务的几位宰相。
“你们好好看看吧,看看太子写的些什么?”
蔡攸是第一个接过奏折的宰相,当下有顾不得什么礼仪,还不等宋徽宗的话说完。就迫不及待的打开观看了起来。
谁知道只看了一眼,脸『色』就猛的一变。
他的这副表情自然被身旁的李邦彦和王黼尽收眼中,两人不自觉的向着那份奏章瞟了一眼,随即脸『色』也变得和蔡攸一样了。
伴着清晨的微光照在奏折之上,这才能看得清奏折上面写了什么?
“臣赵桓泣血上书,几日前儿臣行为唐突,冒犯了父皇,还请父皇恕罪,面对父皇的责罚而成,无怨无悔。但是身为臣子而成,还是要劝谏父皇。谏言有二,第一,既已经决定了招降张觉,就一定要保护好张觉的『性』命,就算死也不能死于我大宋君臣之手。张觉此人在燕人和契丹人中颇有威望,若是其死于我大宋之手,则如郭『药』师之流的大辽旧将必定会感到兔死狐悲。而燕地的汉人和辽人势必会愈发厌恶大宋,并诚心归附女直人。到时候女直人既平定了内『乱』,又得到了辽人和燕人效死力,我大宋则更加难以抵挡。”
奏折的篇幅极长,因此在阅读的时候,也不由得稍稍顿了一下。
“第二,之前我军在白沟惨败,十万大军灰飞烟灭,物资军备丢弃无数。相关领兵的将领不光是没有追责,还因此得到的封赏。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战败之责的时候。这次战败虽然原因众多,但还是可以看出即使是我大宋最精锐的西军对付辽人也多有不如。儿臣听闻金国旧主已死,新主登基之后,麾下的大将无不磨刀霍霍以求建功。这次金人必定借张觉为借口对大宋进行攻罚。当务之急应该调集精锐的西军沿黄河一线布防以保汴京,并且要警惕金人兵分两路围攻太原。若是太原失守,北方战事将糜烂到无以复加。至于西夏失了辽国的支持,此时已经是丧家之犬不足为虑。”
蔡攸见李邦彦和王黼都看完了这才缓缓地合上了奏折。
三位大宋的宰相,相互对视了一眼,又撇的撇宋徽宗铁青的面庞,一时间竟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尤其是王黼和李邦彦,这两个人老成精的家伙,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份奏折是在影『射』童贯。
同为后世所被人辱骂的六贼之一,这群沆瀣一气的『奸』臣自然要相互保护了。至于蔡攸,他虽然是蔡京的儿子,却与之闹得不可开交,甚至断绝了往来。此时倒是冷静的选择了闭口不言。
“太子所说的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李邦彦却是三位宰相里面首先说话的。他抱着手中的片牍,又瞅了一眼那份奏折,一脸淡然的看一向了宋徽宗。
“不错,童相公和我虽然暂时败给了辽军,但最后还是从金国人手中取回了燕云十六州,为何在太子的嘴里变得如此不堪。至于被辽军大败的那场仗,皆是因为种师道贪功冒进。至于所谓的军备尽失更是无稽之谈,也不知道太子从哪里得到的些小道消息。”王黼立马就随声附和了起来。毕竟,所谓收复燕云十六州的盖世奇功,也有他的一半。此时,面对赵桓的责难自然说的要更多一些。
而且他还是宋徽宗的第三个儿子赵楷的坚定支持着,见到皇帝因为这份奏章大发雷霆,更要落井下石几分了。
此时的一直站立宰相旁边的几位副参政或者枢密使迫不及待的附和了两位宰相的话,大宋的朝政被六贼把持了多年。朝堂之上的正义之人被贬黜的被贬,流放的流放。放眼望去,竟然都是随声附和的小人。
“不错,儿臣也认为太子所说,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军尚未和女直人一战,太子殿下就在这里大肆的宣扬敌人如何强大,我方怎样孱弱。实在不知道是何原因!我大宋身具华夏正统,而金国不过是群茹『毛』饮血的夷狄,不识道义。若是一战则我必胜敌人必败!”赵楷此时也借机说道。
不过仅仅是攻击一下太子的懦弱并不能满足他,于是乎赵楷的话锋一转,又对着宋徽宗说道:“儿臣总结了我军必胜的原因,可以证明太子所言不过是夸大其词。”
赵楷意气风发的看向了自己的父亲,仿佛已经看到了金人败亡的景象。
不得不说他的这幅表现确实引起了宋徽宗的注意。
“哦!”
宋徽宗似乎是来了兴趣,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在得到了自己父亲的认可之后,赵楷更加来劲儿了。
随即便清了清嗓子,慷慨激扬地说道:“我为大宋总结了五胜,相对应的金人则有五败。”
“五胜?五败?”
蔡攸似乎也没有想到赵楷居然如此有信心,便好奇的问道。
“第一,义胜,我大宋乃是天朝上国深具华夏正统,在道义上便已经占据了主导地位,在这个方面大宋必胜!第二,德胜,父皇为人宽厚勤政爱民,比之古之善贤也不遑多让。第三,文胜,在场的诸位臣公皆是饱学之士,深蕴治国安民的道理,我大宋国势必定远胜于金人。第四,势胜,堂堂中华,人口何止千万,而女直人不过十数万,何能与我为敌。第五,气胜,我大宋既得正统,受上天钟爱,区区蛮夷如何能够逆天而行。”
赵楷洋洋洒洒的说出了自己的见解,期间还不忘拍了拍宋徽宗的马屁。果然,伴随着他的话,宋徽宗铁青的脸『色』也慢慢缓解了过来,到最后竟然变成了欢喜。
当郓王赵楷的话说完之后,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好好,郓王的话深得朕心。”
宋徽宗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光,全然已经将刚才太子的那份奏折所说的话抛诸脑后了。
就连在场的几位宰相也仿佛是被赵楷的话所打动了,纷纷作揖。
一时间这朝廷之上又变作『乱』哄哄的一团了。
“从古至今,恐怕也只有三国时郭嘉对曹『操』的谏言才能够与郓王您的话相提并论了”尤其是蔡攸,更是无限制的对着赵楷吹捧了起来。
这下子赵楷更加高傲了,听到这明显是吹捧的话也不做推辞,竟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接受了。
不过赵楷却并没有注意到,就在蔡攸低头作揖的时候,一丝不屑却从人家的眼中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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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了怪了!只听说地方官削减了脑袋往京城里凑的,近几日怎么这么多请调到南京应天府。”
中书省的两个吏部官员此时正在审核着官员提拔和下放的名单。
几处奇怪的现象让他们不由交头接耳了几句。不过,由于这些名单都是蔡相公交代下来的,除了说两句闲话,也只能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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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
赵桓一手拿着本书,一手举着酒樽,仿佛丝毫没有被四周略显萧索的场景所影响。
一边看书,还一边不由得放声大唱。
这几日来,宋徽宗对于东宫的封锁愈加严重,朝廷上下,甚至已经传出了太子怯懦,不堪大用的风声。
由于与宋徽宗禁足令的存在,东宫原本职守的卫士已经换了一波,之前相熟的心腹全都调防到了别处。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预示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
不过这一切却好像丝毫都没有影响到赵桓的心情。
自从那日上书了无音讯之后。
赵桓就不再上书建言了,钟日里饮酒,作诗,写字。除了隔三差五的派人向外界秘密的传信,过得倒是逍遥快活。甚至有的时候还特意找门前值守的卫士来教他几手武艺。
不过令赵桓着实有些吃惊的就是原本在历史上应该在两年后才嫁给自己的朱琏,此时竟然已经成了自己的太子妃。
更加令他感到吃惊的是这个原本在历史上以贞烈着称的的皇后,在文学方面的造诣也着实不低。
不过想来也对,既然两宋能出像李清照这样的大词人,女子的才学不低也是正常的。
也许是继承了宋徽宗的艺术家基因,赵桓不管是书画还是文词方面都颇有造诣,因此两人相处下来到是真的有了几分珠联璧合的感觉。
夫妻俩竟然就这样终日里待在太子宫中不问世事,每日里弹琴,作画。
“殿下!这首明日歌是你所做?”
身为太子妃的朱琏此时竟然如同仆从一般,默默地在一旁的小火炉上帮赵桓温酒,眼睛时不时的还瞟向书案上的小香炉,似乎是怕香炉里面的香料燃尽了一样。
“不错!怎么样?”
赵桓并没有否认微微的点了点头。放下的手中的书和酒杯,满脸期许的看向了自己的太子妃。
“说实话?”
谁知道身为太子妃的朱琏突然放下了手中的小扇子捂着嘴微微笑道。
“自然是说实话了!”赵桓默默地点了点头。
“文意嘛,很不错,但是文辞似乎有些过于直白了!”朱琏略微的思索一会儿,毫不掩饰的说道,丝毫没有顾及赵桓的颜面。
这话倒是没有说错,明清文风浅白是公认的。
因此对于这直白的回答,赵桓也并不在意,拿着酒樽哂笑道:“当今世之人只重视词藻的浮华,殊不知文章就是要直抒胸臆。不知不觉之中怕是又走到了唐初华而不实的文风了。”
“直抒胸臆?”朱琏似乎也有些触动但是又说不出什么来,渐渐地,居然自言自语了起来。
赵桓见状依旧只是微微一笑,又『吟』唱道:“儒生作计太痴呆,业在『毛』锥与砚台。问字昔人皆载酒,写诗亦望买鱼来。”说罢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嬉笑怒骂之间竟然有几分豁然的神态。
这道真的是赵桓的心里话,当教导人处事原则的孔孟之道变成了晋身之道后,儒生就变味了。
只不过他的诗还没有说完,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鼓掌声。
“太子,好文采!只是却不能被那些文官听去了。”
伴随着鼓掌声传来的是一阵豪迈的大笑,随即一个身着宦官衣服的人便走了进来,手里攥着一块金牌。
对于这个衣着和声音完全不相匹配的太监,赵桓自然是认识的。
此人名叫梁师成,也是六贼之一。
“梁大人前来有何贵干?”
赵桓心中不由得大喜过望,但是脸上却还是面无表情,见到对方来了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并没有多余的寒暄。此人一向和他并无交集,贸然前来怕是宋徽宗那里又有什么命令了?
果然,见到赵桓问的这么直接,梁师成也不多说,只是微笑着说道;“传皇上的口谕,太子即刻前往延福宫见驾。”
“见驾?”赵桓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却并没有多想。以往宋徽宗也曾有过突然召他前去延福宫,只不过想今天这样让梁师成来传信的却是第一次。
纵然心里面有疑『惑』,赵桓还是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