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景物忽然变化,整个天地似乎都倒转,沈玉衡看见妄魇和禄存的身影都被巨大的漩涡吞噬,看见漫天的星河忽然在她的身边流转,看见那九天的云,深海的泥都在她的身边环绕。
她的脚下,天空似乎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蓝黑色的漩涡里传来巨大的吸力,她甚至连做出什么反应都来不及,已经被漩涡吞噬掉。
沈玉衡扫掉脑袋上挂着的草屑和泥土,掸了掸身上的灰,好奇的望向了四周。
她刚刚是从地底直接上来的,屁股底下还有一个大坑呢!
她的脚下一半是龟裂的土地,一半是绿草如茵,头顶一半是一轮残月,一半是暖阳如春,两种全然不同的景色奇异的融合在一起,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披着斗篷的短发少年躺在藤椅上,他的身子仿佛也被那分明的景象割成了两半。
那个身影沈玉衡曾经在前世无数次的见过,可是这一世,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今再见,竟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嘉陆的斗篷微微倾斜着,露出赤、裸的小腿,他的小腿上多了许多蜿蜒的纹路,从他的脚踝一直往上,最后隐在斗篷之中不见。
“哈喽,好久不见。”嘉陆坐直了身子,唇角带笑。
他的尖耳朵上挂了奇形怪状的耳钉,短发被染成了七彩的颜色,只有那双星空一样的眼眸还和原来一样。
“是好久不见了。”真的论起时间来,他们得有几千年没有见过了。
不过也许他们每一天都在相见,因为他,是天道啊!
“是你召唤我来这里?”沈玉衡站在他的对面,凝视着他那双星空一样的双眼。
他的尖耳朵动了动,耳朵最下端缀着的铃铛也动了动,发出清脆的响声来。
“我只是偶然遇见你。”他似乎很喜欢笑,可是那双眼睛却不能让他表露出任何和笑有关的眼神,单薄的勾起嘴角,使得他那张脸上,只剩下一片诡异的神色。
“这里是魔神洞府。”嘉陆顿了一下,而后有些狐疑的看着沈玉衡,尽管他那双眼睛里并不能表达出狐疑这样的目光。
“不是你们打开的吗?”
对于他来说,想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什么了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不过每天这世界都要发生那么多的事,他怎么可能一件一件的去查看?
如果不是感应到魔神洞府被打开了,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听他这么一说,沈玉衡也愣住了。
他们打开魔神洞府?怎么可能!
等等,刚刚似乎是禄存的血染到了那些白玉上,莫非三块白玉加上魔神血脉,就能打开魔神洞府?
这好像确实和那个魔神的作风很像。
经嘉陆这么一说,沈玉衡才想起禄存他们还不知道在哪呢!而且妄魇似乎是伤了禄存,不知道如今禄存如何了!
“你担心她?放心,她不会有事的。”嘉陆晃了晃脑袋,他脸上的笑意总算散了,那张精致的脸蛋看上去也没有那么诡异了。
说着,他的背后出现了一个光幕,光幕之中,正是禄存的模样。
禄存颈上虽然受了伤,如今伤口却也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她坐在傀儡的肩上,背后是大片大片的向日葵,似乎是有所察觉,她转过头,朝着沈玉衡的方向轻轻的笑起来。
对于身为天道的嘉陆来说,只要他想,这整个世界任何地方的景象都能叫他看见。
看见禄存安全,沈玉衡的一颗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尖耳少年的身上,少年的小腿晃晃荡荡,宽大的衣袖落了下来,露出他那纤细的手腕,他还是那个精致优雅的少年。
“你看着我做什么?”嘉陆歪了歪头。
“你想要做什么?”
她相信,嘉陆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为了和她叙旧,只是不知道,嘉陆想要做什么?
“她说的果然很对啊。”嘟囔了一句,嘉陆的脸上挂起了惯有的笑容。
“这是魔神洞府的地图,你自己看着办吧。”丢下一句话,嘉陆的身影就忽然消失,连带着那诡异的景象也都消失,两方天地都合为一体,变成蔚蓝色的天空和如茵的草地。
如果忽略那正中间立着的,几乎能够穿破天际的巨大石柱,这地方和其他的原野没有什么不同。
沈玉衡展开了手里的地图。
地图上对着地方的标注是“魔物原野”,而在地图上的魔物原野中间,就是这样的一个巨大的石柱,石柱旁边的标注是“传送门”。
是说想要离开这里就需要从石柱传送吗?可是石柱该如何变成传送门?
***
嘉陆的身影缓缓从虚空之中走了出来。
他所踏上的土地,和整个修真界的土地都截然不同,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一般。
或许真的是另一个世界。
“你来了?”女子单手支着下颌,漫不经心的给自己面前的书翻了一页,她的眉眼并不多么出挑,一身的气质也不出众,只是落在嘉陆的眼里,却比世间任何的美景都要美上几分。
“嗯。”他的那双星空一样的眼眸已经渐渐成了青翠的绿色,那样青翠的颜色和干净的眼白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你又去帮她了?”她的衣袖摊在桌子上,那红色的袖口绣着一朵一朵的梅花,每一朵都美的惊心动魄,可却每一朵都没有灵气。
就像是她这个人一般,她分明还活着,你却觉得她已经死了好久了。
嘉陆沉默了半晌。
“帮就帮吧,反正她迟早都是要……”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不想透露某种禁忌一般。
她忽然站起了身,午后的阳光穿过落地窗洒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了一层金光,那普通的容颜似乎也多了几分柔美。
透过落地窗,她能清楚的看见车水马龙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流车流,这座城市繁华的要命,可是都和她无关。
落地窗上倒映着女子的身影,一身红色曲裾,裙角是大朵大朵的梅花,女子的黑发曼挽,倒映在她的眼中的,却不是繁华,而是触目的苍凉。
断壁残垣,血流成河,秃鹫在腐肉上盘旋,蛆蝇在已经溃烂的尸体上滋生,最后一切的一切都化成尘烟。
所有的一切都覆灭,只剩下那最后的废墟,只剩下大片大片的悲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