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匆匆而过,秋老虎发威之后天气以升降机的速度降低了气温,长安城在第一次霜降之后也没了之前的忙碌,那些在建或者已经建成的工程也迫使停工,少了劳动大众的热闹都市多了几分冷清,这并不代表长安城就此孤寂。
反之,这里的繁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街道上络绎不绝的行人多了几分的从容,脸上更是有了笑容。
若说长安城变化最大的还是西城。
原本破落的房屋得以修缮,占地将近五十亩的宅院落成之后,以此为中心又多了好几家作坊。有生产瓷器的,也有纺纱的,等等等等。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些生意属于那位闲散王爷,主事的人名叫陈达,但这西城最牛逼的反而是一个叫刘华的孩子。
不住西城的人并不清楚刘华的底细,只知道这孩子脾气不小,一旦惹怒了这位活阎王,就算是陈达,也会挨揍。
许多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但能从陈达挨了揍还乐呵呵的样子来看,这位小祖宗极有可能是那位王爷的私生子,是个皇亲国戚。
但出奇的是,这孩子每天总会赶着牛车出去,在一个叫“博弈亭”的地方晒太阳,更出名的是,这博弈亭如今热闹非凡,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显贵才子们争向前往的圣地。
原因有二,其一是这博弈亭中兴起了一门新奇的玩意,叫象棋。在这里,不论你贫穷富贵,亦或是老人小孩,只要花两文钱就能租来一套象棋。两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能充实你一天的精神生活。再就是博弈亭提供茶水点心,当然,这些另算。尤其是,自打陛下取消了宵禁之后,博弈亭对面成了小吃的圣地。
在这里来自于五湖四海的吃食都能见到,甚至还吸引了一些西域人在此落地生根。
其二是因为,在这里每天都能听到来自于公孙黎的演出,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公孙黎不再单纯的演奏琵琶和琴这两样东西,还有许多杂七杂八,叫不上名字的玩意,比如什么吉他,小号,架子鼓之类的。
甚至有时候那位闲散王爷兴之所至时,也会下场,很拉风的挂着一把叫吉他的东西和公孙黎合奏。
伴随着节奏鲜明的架子鼓,吉他声发出特有的重金属音乐,不但不让人感觉烦躁,反而有一股子难言的享受。
当博弈亭再一次的迎来它的主人时,那些对弈的人们自觉的远离了些,他们知道,这一“老”一少要日常斗嘴了,那位美得不像话的公孙黎,要为他们端茶递水,以防他们口干而死。
至于另外一个孩子,也就是改名为庄婷的大丫,总是得不到他人的关注,她总是抱着厚厚一沓纸,来此之后便坐在那里埋头狂写,从来不会因为外界的事情而停止。
“你也忒不要脸了,你现在应该看看自己的样子,年轻了多少?二十岁,足足二十岁啊……俗话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八千两银子还嫌多?赶紧的还钱,别赖账。”
“休想,老夫帮你起了新宅子,花费近万两!”李道宗打死都不承认欠钱的事。
“你还好意思说这事,也不看看那些作坊给你赚了多少?都好几个月过去了,我连毛都没分到一根,亏我还卖力给你讲课。”
“你都说过那是银货两讫,凭啥分你钱?要钱自己赚去,别再给老夫婆婆妈妈。”
“臭不要脸!”
“哼,彼此彼此!”李道宗已经彻底的学坏了,全然没了以前的老城稳准:“不过话又说回来,产业链的形成已经带动了经济的发展,如今长安城的投资也算是饱和,接下来该如何?”
“交学费!”刘华伸出一只手,翻了翻白眼。
站在一旁伺候两人的公孙黎有些哭笑不得,这种日常在她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已经知道,如今几个月下来她也习惯了,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在这里不仅仅学到的是音律,更多的是,让她震惊的学问。
一来李道宗本是集儒释道三家之成的大家,对于文学的见地,可以说非常独到。更让她开眼的是,这个十岁大孩子脑子里装着的东西,总是那么奇奇怪怪,每一次说出来,石破天惊。
但她也算是看明白了,那些话不是胡说八道,是实实在在的大学问,如若不然,她可能会傻乎乎的拿出几千两白银来投资这里?
现如今,在这朱雀大街谁人不知她公孙黎是个小地主婆,没个月在此收租,进账不菲。
二十两白银放在了刘华的手里,后者掂量一下,有些不满的说道:“不足二十两!”
“没了!”老李有些生气。
撇了撇嘴的刘华将银子随手丢给了那边做数学题的庄婷,有些不屑的对李道宗说道:“投资饱和了?这话你也敢说,感情我这些日子真对牛弹琴了,我之前就给你说过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放着那么多的能工巧匠你不要,偏偏为了几个臭钱找些乞丐。”
“改造工具?”李道宗语气凝重。
“好歹你也是个读书人,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你不是不懂,人类之所以进步,完全取决于对工具的利用程度,都是长脑子的人,为什么在做事之前,不想一想为什么会这样做。”
“那是你们科学一派的歪理,弄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让人看不明白不说,还没什么鸟用。”
鸟用这个词,还是从刘华这里学会的。
“爷爷,别看不起我科学一派,那是你见识短浅!”在那里做题的庄婷猛然抬头,大声反驳。
“好好好,是老夫见识少,你别生气,做你的题吧。”对于庄婷,李道宗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宽容,这几个月来她见识了这丫头的改变,尤其对于算账这一块,简直就太不像话了,自己家里的管家,几个大掌柜的,都被秒杀了。
“哼,那就给我家少爷道歉!”
李道宗瞪眼了。
“行了,别搞得像个怨妇一样,今日个不说这个,但有件事情,怕是必须要提前做准备了。”刘华的语气猛然沉重。
李道宗愣了一下之后神情严肃了起来。
就连在一旁调茶的公孙黎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仔细认真的竖起了耳朵。
认识刘华这么久,他们从来都没见过刘华脸上出现过这样的表情。
“你虽然知道我科学一派包罗万象,但你并不知道经济学只不过是我所修专业顺带的一部分,而我真正学习的,是自然灾害的预防与水利工程。”
“这是什么学问?”李道宗有些不解。
“这个你没必要深究,太复杂了!我先说点你能听得懂的,这些天你出门,就没感受到异常?”
李道宗错愕的摇了摇头。
“马上到中秋了,除却第一次霜降之外,地未冻。”刘华语气越发的凝重。
“这又有什么关系?”李道宗感觉刘华这是在没事找事。
“北方的天,一进入秋季霜降后必然地冻,这是一种很普及的自然现象,但如今地未冻,那么可不是好兆头,来年,必有大灾!”
“什么大灾?”李道宗吃了一惊。
“旱涝之灾有可能,更有可能的是虫灾!北方的地冻有一种功效,那就是杀死虫卵,如今这种天气持续下去,一旦冬天不降雪,那么等来年大地复苏,那些虫卵便全然复活,到时候……为时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