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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丰毅垂下枪管发烫的手枪,心里轻松了不少。

他仔细环视一周,确定没有潜伏在暗处的恐怖分子后。他把枪扔在副驾驶座上,重新发动汽车,向着督察局办公楼的方向前进。

从发现恐怖分子的这个十字路口到督察局办公楼,张丰毅估计最多不超过三公里。

他先前的预感可以说是已经应验了,十字路口上既然发现了那个人的手下,就说明他已经进入到督察局内,那几个戴古怪面具的恐怖分子恐怕是出来警戒的。

他在督察局的门前把小李的警车停下,督察局门前的大理石三层台阶上,躺着一具穿白衬衫的督察尸体。

…那么,确凿无疑,那个人进去里面了。

张丰毅微不可见地点头,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拿起手枪下车。

缓步走上台阶的他到了死去的督察尸体旁,他俯下身体查看尸体。

脸部朝下的督察尸体显得很臃肿,正面没有伤口、没有血迹,死者是位身材肥胖的男性。

张丰毅把尸体翻过来以后,尸体背面依旧没有发现明显的伤口。

…是那个人的手法,就是他干的。

张丰毅不再理会眼神涣散的尸体,他提枪进了督察局的办公楼。

有了这种奇怪的能力,他有一定信心能与恐怖分子正面交战,并且击毙对方。

只是他心中仍有一个疑问,产生这种能力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这个疑问的答案张丰毅目前还不得而知,他只能把这个疑问先搁置起来。当前的紧要任务是想方设法从那个人手中救下局长,如果可能的话,张丰毅觉得最好连那个人也击杀掉。

隐藏的危险是,张丰毅不确定那个人会不会再使出些阴谋诡计。大批督察出警外调,那个人会派多少人过来呢,现在办公楼里的情况充满了不确定性。

办公楼里一片沉寂,昏暗的天光照在督察们的办公桌上,上面堆满了分散的纸质文件,气氛压抑而沉闷。

张丰毅的靴跟踏在倒映着他的身影的瓷砖地面上,“嗒嗒”地在空空荡荡的楼内回荡。

他没有发现任何有人来过的迹象,这与他的预测不符。

办公楼里,寂静中透出些许诡异。

“咔嗒”

从办公室的墙壁、门后忽然闪出无数戴相同面具的恐怖分子,尽管他们的体型、身高略有差异,但都快速地端起枪来,把几排枪口对准了围在中心的张丰毅。

刚踏入督察局大厅的张丰毅一边后退,一边琢磨着,怎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杀光他们。

…就算我能一枪干掉一个、弹无虚发,可问题是,这人也太多了。他们一开枪,我会被直接打成碎渣的。

…投降是没用的,他们又不会遵守国际法律,我猜测多半会为了节省物资杀了我。

念头闪动间,办公楼的楼梯上无声地出现了一名穿深黑翻领西装、面戴小丑面具的男子,他的步伐缓慢而机械,正一步一步地迈下台阶。

他虽然戴着和其他恐怖分子一模一样的面具,但却有一种独特的、忧郁而神秘的气质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他穿着崭新的深色西服和淡灰色的直筒裤,身材瘦硬,短发齐整。

任何看见他的人都会觉得,这个款步下楼的、西装革履的男人,他的气质比在场的所有恐怖分子更加适合那副面具。那副面具戴在其他恐怖分子脸上就只是面具,戴在他脸上却有了灵魂,仿佛那就是他原本的模样。

面具是用树胶制成的,有极其突出的眉骨和颧骨,尖尖的下巴后缩至戴面具者露出的颈部,嘴角的线条勾勒出夸张的笑容,一直延伸到面具的眼角附近。这样的面具戴在那个人的脸上竟然有了一种真实感,面具上墨色的泪滴宛如要顺着颧骨滴落似的。

张丰毅都有点疑惑,那到底是不是他的脸。

根据他身上的气质和出场顺序,张丰毅略加思考便断定,眼前的面具男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那个人。

…如此看来,解决掉他,事情就都结束了。

张丰毅沉住气,举起手枪,集中注意力于那个人的要害部位。

他没用多少工夫,便从眼前急速缩小的视角内找到了那个人的胸膛。稍加调整,他旋即压下指肚。

预想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

张丰毅一脸惊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

他保持原来的握枪姿势不动,又往下压了压指肚。

枪口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办公楼里,几十个戴相同面具的恐怖分子就这么默默地注视着他来回按压、抬起扳机,似乎并不准备开枪。

他急忙晃了晃手里的枪…关键时候可别掉链子…是不是枪出状况了…张丰毅把手枪的弹匣拆下,就在几十个恐怖分子面前,专注地查看起手枪的各零部件来。

手枪没有出问题,不是卡壳,弹匣里的子弹被打空了。

张丰毅握着没有子弹的手枪,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办公楼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那个人安静地站着,欣赏着张丰毅的窘态。他手下的恐怖分子们则索性把端起的步枪放下,都又挎到肩上去。

时间在双方的静寂中,飞快地流逝。很快,将近半分钟过去了。

动作僵硬的张丰毅不知道他是该试着投降呢,还是该像抗日烈士那样、宁死也不屈服,往那个人的面具上啐一口,然后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弹雨打成炮灰。

不过,那个人不会留给他选择的机会了,面具后的他发出嗤笑的声音,样子轻松似的地耸了耸高挺的肩头。他抬起手来,冲着其他恐怖分子的方向动了动几根手指。

旋即就有人带了钢制手铐,把毫无反抗之力的张丰毅铐了起来。

…当下不能和他硬碰,我要是反抗,他即刻就会杀了我的。

张丰毅自我提示,虽然像犯人一样被铐起来,感觉令人不适,他还是忍住了要站起来做点什么的冲动。

…希望那个人不会像想象中那般凶残,虽然生存的可能性很小,但投降也许尚可保命。

那个人似乎根本就懒得说话,他把细长的双手伸进淡灰色圆筒裤的口袋里,自顾自地登上楼梯。他动作从容地一步步上楼,一边轻轻晃荡着身体,一边口中还哼唱着一首张丰毅叫不来名字的、但风格明快而洋溢欢愉之情的德文歌。

楼梯的窗口外是被浓厚的乌云锁住的天空,虽然是白天,办公楼里阴暗得也只能勉强看得清路。

张丰毅被几个恐怖分子挟持着,跟随那个人上楼。

他不清楚那个人的声音为什么显得那么高兴,也不清楚那个人要去哪里。他原来计划要救的局长,说不定现在凶多吉少。

他心里着实茫然无措,他的手枪被为他戴上手铐的恐怖分子没收了,唐不知去向。既没有武器,又没有援兵。看起来,他可真的算得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到了二楼,张丰毅准备停下,但被身边的恐怖分子拽住了,那个人并没有在此作停留的意思。

他的双手照旧插着口袋,口里轻挑地哼着歌,忽地于楼梯拐角处,转身面对登上楼梯的张丰毅和两旁挟持他的恐怖分子。

他动作娴熟地跳起了一段活泼俏皮的探戈舞,脚上的皮鞋“嗒嗒嗒”地敲击瓷砖,节奏宛如音乐般轻快、悦耳。

他苗条的双腿不停地变幻着舞姿,又瘦又细的两条筷子腿在圆筒裤下明白地显露出来,时而突起,时而隐没。

那个穿整洁西服的面具男轻盈地跃起,踏上台阶。

他的舞蹈仍末结束,微弱的歌声似有似无地回荡在空旷的楼梯中。

他一边优雅地舞动他的手臂,旋转上身,一边蜻蜓点水般地迈步上楼,毫不顾忌后面时停时走的张丰毅和挟持他的恐怖分子。

那个人如天真的法国农家少女般舞蹈着,灵魂好像出窍一样。他深深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不能自拔,速度时快时慢地跨过一级级台阶,如鬼魂般在漫无目的地楼梯间飘荡。

老实话,张丰毅还没见过像那个人一样能跳舞跳得如此投入的人。

最后,那个人登上了督察局办公楼的天台。

随后登上天台的张丰毅看到和之前的那些受困者一样被捆缚手脚的局长,不禁又是惊奇又是庆幸。

虽然张丰毅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局长,但假如局长能幸存下来,有他主持大局,城市此后就不至于陷入无政府状态的混乱中。

局长旁边还有几个张丰毅比较眼熟的督察,也和局长一样被绑住手脚。他们并未像大多数督察那样离开督察局,可能是局里的文职人员或秘书之类的。

荒凉的天台上空旷得只有从高空呼啸而过的大风,那个人轻柔的歌声随即被吹散在风里。

丝毫未加修整的水泥楼顶上,被黄色胶带捆缚手脚的局长屈膝坐在地上,满面皱纹的老脸涨红,头顶仅存的几绺白发随风乱舞,看上去狼狈之极。

张丰毅被两旁的恐怖分子拽着胳膊,也被用力扔了过去。措不及防的他,一个趔趄摔在局长身边。张丰毅哀嚎着起身坐起,旁边一脸同病相怜的局长用抚慰的眼神俯视着他。

…你们搞这么大动作前,能不能给我点预兆。

张丰毅在心里怒吼,胳膊剧痛的他想起了之前唐给他的两脚,一次让他臀部阵痛,一次差点把他鼻梁撞断。幸亏他第二次流的鼻血少,伤口凝固得也快,没出什么大问题。

算上今天这次,他是第三次被几乎误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