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就在百里清颜以为明郁这一整个晚上都不会开口说一个字,转身准备自己先行离开的时候,只听明郁的声音终于响起,“我还要你为我办件事。”
“哦?什么事,说吧。”百里清颜挑眉。
明郁面无表情地说下去。
百里清颜听完,明显有些不解,“为什么?”
“你只要按照我的话去做,萧恒应该告诉过你不该问的别问。”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我实在想不出这么做有何意义。”美眸中倏然闪过丝阴冷,但面上却失笑出声,百里清颜头也不回离去。
明郁依旧站着,没有动。夜风潇潇,席卷起他的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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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城内府衙的后院,其中一间厢房内,房门大敞,水俞坐在夭华的对面,认真为夭华手背上的伤口上药。
伤口不是很大,只是被凌厉的掌风擦过,留下了道半手指长的口子,有些流血而已。
数名士兵守在院子中,背对夭华所在的房间。
“没想到你上药与包扎的动作还挺熟练。怎么,已经身为北堂国的贵妃,还用做这种事?”低敛的长睫掩住了她眸中的沉思。直到回过神来后,夭华一边低头将水俞的动作都看在眼里,一边随意开口,眼丝毫没有将手背上的这点伤放眼中。
水俞手上的动作轻微一顿,后又接着包扎下去,没有抬头,声音隔了一会儿后响起,如寻常母女间的闲话家常一样,“当年皇甫府被满门抄斩,很多与皇甫家有关的人都不能幸免,就连我娘家也是一样,最终只有我与你爹,还有你爷爷三个人侥幸逃过了那一劫。后来,我离开你爹,独自一个人回南耀国报仇,哪次受伤不是暗自隐忍,自己给自己包扎。别看我这些年来成了北堂国贵妃,表面风光,但初进宫那段日子也是刀口舔血。后宫的争斗虽比不得战场,可一样步步惊心阴谋重重。”
“北堂宇,那个北堂国最小的皇子,是你为北堂帝生的?”水俞说的这些,夭华不难想象。沉默了一下后,夭华看着水俞低垂的头再问下去。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北堂国小皇子她当初前往北堂国的时候还曾见过,只是实在想不到他竟然会是她“弟弟”。
水俞依然没有抬头,脑海中霎时不自觉闪过北堂宇的小身影,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想她?还有在她离开后北堂帝有没有宠幸新的女人,那女人又会不会对他好?“他……他只是我为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已。”
“如果你想见他,本宫可以派人去把他接到这来。”水俞话中的那丝犹豫与停顿,夭华岂会听不出来,很明显北堂宇之于水俞而言绝不像她此刻话中说的这样只是颗没有感情的棋子。但这并不重要,对她来说也无所谓。
“不,不用。”水俞连忙摇头,“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北堂帝的亲生骨肉,是北堂国的堂堂小皇子,不论何时待在北堂国皇宫内都是对他最好的。等哪天真的灭了南耀国,或是你真的夺过了南耀国的皇位,到时再把他从北堂国的皇宫内带出来也不晚。”
“这件事你放心,本宫说过了,本宫稳操胜券。眼下摆在本宫面前的几件事,本宫最想弄清楚的还是乌云为什么非杀你不可。”
听到这,水俞终快速抬起头来,脱口而出道:“你还要抓着这件事不放?”
“这件事一天不弄清楚,本宫就一天不可能放下。”说着,夭华收回受伤的手,不用水俞再包扎下去,“闲话家常”的气氛也在这一刻停止。昨天晚上她与乌云打了一个晚上也没有分出胜负,最终以她手背受伤结束,但对这件事的追根究底她绝不会就这么了结,手背上的伤她也断不会就这么算了,尽管这点伤根本没有什么。
水俞皱眉,“那你还想怎么做?昨天晚上你逼问也逼问过了,打也和他打过了,他还是不肯开口,你……”
“还有一个办法,”夭华打断水俞,就刚才那么一会儿已经想得很清楚,心中也已经心意已决,“本宫从一开始将你带来边境,就是准备拿你来祭旗的,可是他连这么几天时间都等不了,非要亲自杀你不可,即便一直没有成功,时间耽搁到现在还是这样。另外,他虽然这么急,但竟然一次都没有催促本宫提早动手,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由此看来,他似乎更像是不希望你死在本宫手里。而几次三番救你那个白衣女人,她也说了会保护你到你‘祭旗’的那天。这么来看,这一切的问题应该都出在‘本宫’与‘祭旗’这几个字上。本宫尽管至今还是没想出来这其中的因由,但本宫无论如何也要再试一试。”
“你的意思是,你想拿这个来逼乌云……”水俞算是听出来了。
夭华点头,“放心,还是那句话,本宫会确保你的安全,不会让你有事。等这件事一过,你就好好等着看南耀国的皇位怎么落到本宫手中,以及和你儿子团聚吧。”话落,不给水俞拒绝的机会,夭华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当即对守在院子中的人吩咐,“来人,马上准备刑场,还有召集城内外的所有士兵,一个时辰后本宫就要亲自押解北堂国贵妃当众祭旗。”
水俞急忙追出来,但追到门口的时候夭华的话已经吩咐完,根本来不及再说神马。
院子中的人领命,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去办。
院子的另一头,另一间房间内,房门同样敞开,一名黑衣人正小声对乌云禀告,“少主,属下查到那明郁的行踪了,他现在……”
“少主……”忽然,又一人到来,来得很匆忙,慌慌张张跑进房,都来不及敲门。
乌云面色隐隐一沉,迅速对旁边正禀告着的人使了个眼色,然后看向跑进来之人。
“少主,宫主她刚刚对外下令,一个时辰后就拿北堂国的水贵妃当众祭旗。”跑进来的人没想到房间内有人正在向乌云禀告,一口气快速说完后才发现乌云不悦的脸色,连忙低垂下头。
乌云倏然握了握拳,房间内的气氛刹那间冷下来不止一度。
跑进来禀告之人止不住颤了一下。
但就在两个人以为乌云要动怒时,只听乌云极为平静的下令,“退下。”
“是。”不敢多问,跑进来之人连忙拱了拱手,如跑进来时一样跑出去。
“你继续说。”乌云接着重新看向刚才正向他禀告明郁行踪之人。
向乌云禀告明郁行踪之人点头,将后面被打断的话说完。
“你即刻带齐人马监视住他。只要他和百里清颜不进城,就按兵不动,等待我下一步命令。不然,格杀勿论。”
“是,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向乌云禀告明郁行踪之人领命,马上去办。
乌云随后唤其他人进来,当面一一吩咐下去。
等弄好这些,乌云立刻起身去找夭华。她手背上的伤,并非他有意想伤她,只是长久的交手过程中一个不小心,好在因此结束了一整个晚上的打斗。
夭华没有留在原地等乌云,当乌云到的时候夭华已经押着水俞先走一步了。
“人呢?”乌云眯眼,对院中仅剩的士兵问道。
“夭大人押着先去刑场那边了。夭大人刚吩咐完属下们等去准备刑场,就接着说押着去等也不错,还让属下在这里等乌公子,说是公子你如果想找她,就直接去刑场就是。”
乌云沉色,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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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的刑场,设在城内的闹市中心,自从发生战乱后就再没有使用过,大牢内关押的犯人从那之后也再没有一个被行刑过。
十字架很快设好,夭华直接命士兵将水俞绑上去,自己则在正前方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等所有士兵到齐。
水俞没有再开口,一个字也没有再说,只是看着前方的夭华,还有四周越聚越多的百姓。
城中的百姓一传十十传百,纷纷朝刑场这边聚过来,有的指指点点,有的义愤填膺,有的忍不住拿出菜篮子里面的鸡蛋青菜等就往水俞的身上狠狠砸去,一边砸一边骂,想要为自己的家人报仇。
水俞没法闪躲,很快狼狈不堪,但心里依然和当初一样并不后悔怂恿北堂帝发生这场战乱,致使两国百姓伤亡,生灵涂炭。
“阻止那些人。”夭华面色略有些难看下来,但又不好发作,押水俞来的时候倒是没有想到城内的百姓会将气出在水俞身上,这么拿东西砸她,还一下子把她砸成这个样子。
士兵领命,几个人迅速过去将四周的百姓挡开,不让百姓太靠近邢台,但入手毕竟不足,挡住了人却挡不住百姓手里始终不停砸出的东西。
这时,乌云到来,一眼看到这一幕,再看向刑台正前方的夭华,一个飞身落在夭华面前,并反手一掌挡开那些砸向水俞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