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十七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上宋怀,她抓着帕子,下意识向前走去。
可还未靠近龙帐,便被士兵拦了下来,根本不让进。
她踮了踮脚尖,想看看,可到底是什么也瞧不着。
丫环跟在一边,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见那些士兵凶神恶煞的样子,有些害怕,“小姐,咱们还是走吧......”
这护军大人方才才说不要靠近这里,以免冲撞圣驾,小姐就这么凑上去,万一让护军大人知道了,这可怎么好。
陆十七到底是退了几步,上一次因为永乐公主在,她没能与那人说上话。
这次,一定可以。
陆十七弯了弯唇,带着丫环走到附近等着。
此时,龙帐之中。
永嘉帝翻看着手边的折子,视眼前被喊进来,始终半跪着行礼的宋怀视若无睹。
宋怀便也就只是维持着姿势,一动也不动。
高声将茶放到永嘉帝手边,看了一眼宋怀,眼神示意他再出一次声,可宋怀却是个倔性子。
他也不蠢,方才行礼的声音那般大,坐于上方的皇上不吭声,显然是故意不理会,有意刁难。
只怕昨夜,在小山坡之事,眼前的天子已经知晓。
高生将永嘉帝手边的茶挪了挪,“陛下,茶该凉了......”
永嘉帝这才接过那盏茶,抿了两口,他目光,落在底下跪着的宋怀身上,眸色微沉,“宋怀?”
宋怀再拜一礼,“微臣参见皇上。”
永嘉帝眼睛眯了眯,“高声,这宋厂卫都到这么久了,怎么你也不提醒朕一声?”
高声干笑两声,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脑袋,“瞧老奴这记性,都给忘了。”
永嘉帝合上了折子,随手掷于一旁,“行了,起来回话。”
宋怀这才起身。
“宋屿前两日往朕这递了折子,说身子骨不利索,有意请辞,还推了你继任他的位置...”永嘉帝眸色沉了沉,看向宋怀,“你是如何想的?”
宋怀一怔,请辞?
他并未听说宋屿要请辞一事。
上次重伤又中毒,身子是落了些毛病,可也未到请辞的地步。
宋怀不由想到,上次,询问西朝一事,宋屿直言会解决此事,让自己先不要插手,难道,他是想辞去督主一职,自行调查此事?
“回禀陛下,督主不曾说过请辞一事,属下并不知情。”
闻言,永嘉帝眉头蹙了蹙,他是问宋怀什么心思,是个什么想法。
宋怀是宋屿一手调教出来的,这些日子替自己办事,都办得极为妥帖,为人也算稳重,胆识更不用说。
这宋屿的位置,他自然是坐得。
排除私心,他也确实是认同宋怀的能力且欣赏。
如此有能力之人,永嘉帝自然是不舍得杀,可若要重用,又必须要断了他对永乐的心思,更或者说,要断了永乐对他的心思。
一旦宋怀进入朝臣视线,无数眼睛都盯着,行事受限,他自然再无可能和永乐来往。
永乐也能放下心思,好好择一门好婚事。
永嘉帝打的这个主意,一旁的高声自然是清楚。
可眼前的宋怀,却不清楚。
此刻,他心中所想,皆是宋屿请辞之事,以及与西朝牵扯上的那一堆事。
若是对方没有注意到沈千昭也就罢,如今却已然成了对方的目标。
刺杀之事,让宋怀心中清楚,这些事情延误不得。
推迟一日,便多添几分危险。
他不可能就那样看着宋屿为自己鞍前马后。
所以,这个位置,他坐不得。
永嘉帝打量的目光落在宋怀身上,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想法,会有个什么反应。
一旦他准了宋屿所请,这个位置,宋怀是不想坐,也得坐。
只有如此,才能将两人彻底分开。
原先,他并不准备如此急躁,想静观其变。
可昨夜,永乐竟是将宋怀人都带去见了人,长此以往,两人之事,怕是要举国皆知了。
永嘉帝又岂能放任事态如此发展下去。
他眸色一沉,“朕只问,这个位置,你是想坐,还是不想坐。”
上位者的威压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宋怀薄唇抿了抿,当即跪下行礼,“谢陛下抬爱,但属下才识不全,资历尚浅,不堪匹配,恕属下...敬谢不敏。”
永嘉帝眉头紧蹙,咬文嚼字,冷声道,“才识不全,资历尚浅?”
高声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连连朝宋怀使眼色。
陛下今日便也就只是试探。
这便是要拒,也不该在此时,更不该如此直接。
这宋怀当真是随了宋屿的性子,学不来半点委婉。
“啪”的一声!
永嘉帝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的朝宋怀摔了过去,茶盏碎裂,瓷片伴着茶水四溅,溅了宋怀一身,脸上也蹭了不少茶液,夹带着脸上被划伤的口子,鲜红的血液溢出,滴落在衣衫之上。
“宋怀!你好大的胆子!”
一旁的高声根本没有预料到永嘉帝会突然出手,完全劝阻不及。
宋怀一身狼狈,跪于地上请罪,身形僵直,一动也不动。
此时,永嘉帝亦是忍了满腔怒火,“既无才识,资历又尚浅,连你爹的位置你都不敢坐,你哪里来的自信敢肖想朕的永...”
“陛下!”高声连忙出声,跪下,硬生生将永嘉帝口中之人掩盖了下去,唯恐让营帐外头的人听了去。
有高声突然出声提醒,永嘉帝此时的怒火才总算平息了些。
宋怀紧咬牙关,半刻不敢松懈。
一旦松了,便等同于自行放弃了沈千昭。
他不敢,也不能。
高声拿过旁边的扇子,频频给此刻盛怒的永嘉帝扇风,望能熄灭这股怒火。
“陛下,这宋厂卫年纪还小,陛下赏识,他自然惶恐,并非是有忤逆陛下啊。”
高声朝宋怀使了个眼色,“宋厂卫,还不快向陛下请罪?!”
满地细碎的瓷片,宋怀这一跪,尖利的碎片刺破衣料,扎进血肉,刺得他膝盖发疼,血液浸透衣料,一片深色。
“属下有罪,请陛下责罚。”
永嘉帝甚觉烦躁,摆摆手,再不想多看宋怀一眼。
高声见状,连忙呵声,“没看见陛下不与你追究吗,还不快退下?!”
宋怀这才用手撑着地面,站起了身,膝盖一阵发疼,他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很快便调整了步子,走出了这座龙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