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帝此言一出,无人敢回,皆沉默着。
在场唯一不明真相的沈千暮,只觉父皇是将对昭昭的气,撒在宋怀身上了,妹妹的祸事,要旁人来担,他心中不免觉得有些不厚道。
沈千昭咬了咬牙,“儿臣倒是觉得,这位宋大人行事态度严谨,这赶路本就辛苦,风尘仆仆的,一回京便赶来见父皇,可见宋大人对父皇安排的事更是认真对待...”
“父皇怎么能以脸色待人呢?”
沈千昭一边给永嘉帝锤肩讨好,嘴上又说着为宋怀的好话。
永嘉帝转过头瞥了一眼胳膊肘都快拐出大晋地界的女儿,“便数你话最多。”
沈千昭咬咬牙,看向一旁沉默寡言的沈千暮,“皇兄,你说我说的是不是有理?”
沈千暮微微一怔,倏尔浅笑,“昭昭说什么,都在理。”
永嘉帝看向沈千暮的视线种染上一抹不悦,冷声道,“你知道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便在这附和。
便是一味的惯着,这才增长了这丫头的气焰,现如今,是什么都敢掺上一脚。
看上什么人不好,偏生看上东厂里头的,宋屿什么脾性,便也就只能养出来颗倔石头。
永嘉帝打量的目光落在宋怀身上。
他怎么看,都不明白,这个女儿,怎么就看不上那谢家的。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知根知底,多好的缘分。
沈千暮带着沈千昭出了御书房,留下宋怀周言二人,将这一路的调查后的事,一一禀明。
永嘉帝脸色一沉,“继续查,所有相关的人,一一落实惩治!”
涉及十年前的河堤修筑一事,波及到的官员,永嘉帝心中大抵有数。
此次水灾,遭难百姓数不胜数,水灾过后又是灾荒,百姓食不果腹,饿死病死的数不胜数。
如此恶行,若不能惩治到位,如何还有颜面面对天下百姓。
“是。”
公事既禀,余下,便是私事。
就在两人均准备离开时,永嘉帝,沉声开口留下,“宋怀留下。”
周言看了侧过目光一眼宋怀,眼里有担忧,可到底只能留下宋怀一人在这御书房中。
御书房外,见只有周言一人出来了,沈千昭眉头紧蹙,“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周言意味深长道,“陛下让宋怀留下。”
这个时间点,将人留下,可见要说的,并非公事,那边只能是有关眼前这位小公主的私事了。
沈千昭咬了咬牙,抬步便要进去,却被沈千暮一把抓住了。
沈千暮摇摇头,“父皇必然是有要事要谈,不能这般贸然闯进去。”
一番犹豫下,沈千昭到底没有进去,却有些心慌,来回踱步走,指尖不停的搅动着衣袖,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
此时,御书房中。
永嘉帝起身走了下去,背着手,行至宋怀身旁,冷眼看着,面色半刻没有舒缓,不怒自威,“你可知朕为何将你单独留下?”
宋怀薄唇紧抿,顶着上位者的威压,声色低沉,未带一丝怯意,“知道。”
永嘉帝脸色更沉了,“连朕的女儿都敢觊觎!宋怀,你好大的胆子!”
这一声呵斥,被他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高声看了一眼门口,陛下想来是顾忌到公主的名声,怕让旁的人听了去。
早在回程的时候,宋怀便想过回京之后会面临的难题,甚至是眼前的这位,会如何惩治自己,自然也都想过。
横竖便也就是一死。
他跪了下来,“臣自知有罪,请皇上降罪。”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沉重的好似背负所有,重得快要喘不过来气。
他错在不该觊觎当朝公主,可喜欢的小姑娘身份变不得...两情相悦,不能如何。
眼前的人,是大晋的天子,他是君,自己是臣。
一种无力感,由心二外萦绕全身。
永嘉帝却是冷笑一声,“降罪?你便不怕朕下旨给你个死罪?”
一旁的高声心“咯噔”一跳,忙看向永嘉帝,这脸色,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是不好好应对,只怕是真动了要杀宋怀的念头。
沉默半晌,宋怀却只是沉声应了一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永嘉帝衣袖下的手都紧攥成拳,脸色更是铁青,仿若在压制着满腔的怒气。
他岂会真杀了这宋怀,眼下,昭昭的心思全在这宋怀身上,若此时将人杀了,只会伤了昭昭同自己的父女之情。
宋屿那,更是交待不过去。
便是有再多怒气,那也需得忍下来。
高声紧张得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这宋怀怎么跟宋屿似的,半点不懂变通!
那说上一句顺着陛下的心思,能少了块肉不成?
良久,永嘉帝甩袖走回去坐下,故作心平静和,沉声道,“朕要你远离公主,再不能出现在她面前,你可能做到?”
宋怀面色平静,薄唇轻启,“回皇上话,臣,做不到。”
回程的路上,他设想过的结果有很多,但最明了可能的,便只有两种。
要么,是皇上一怒之下杀了自己。
要么,是要自己远离沈千昭。
显然,他的设想,完全对上了。
永嘉帝气得脸色铁青,抄起案桌上的折子,一股脑劈里啪啦全宋怀砸!
宋怀薄唇紧抿,沉默的跪着,目光垂视地方,任由那些折子胡乱的砸在自己身上。
永嘉帝仍觉不解气,抄起桌上的茶盏,便要砸过去,高声眼疾手快,连忙抓住那茶盏,“陛下!万万不可啊!”
这要砸下去,那肯定得见血啊!
永嘉帝怒目圆整,冷声呵斥,“朕杀不了他难道还砸他不得?!”
高声欲夺下那茶盏,可奈何永嘉帝气在上头,根本夺不下来,连忙劝道,“陛下,伤了这宋怀,回头公主生您气,又瞧他可怜,没准儿还给他上药....不值当啊!”
永嘉帝一怔,高声连忙趁着这时机,夺下了下了茶盏,握在手里头。
永嘉帝眉心紧拧,瞥了一眼下面还在跪着的人,设想了一番女儿心疼这人给上药的样子,牙关都快被他咬破了。
送上门的苦肉计,岂不是白白便宜了这宋怀?
可这满腔的怒气,无处可施,实在憋屈!
高声殷勤的拿过另外一边安静放着的毛笔,“陛下,用这个...”
毛笔轻小,砸头上也不妨事。
可谓是,善解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