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了!
省纪检委的工作组,撤回了省里,随后,省里对张正华同志做出了十分严厉的处分。
但是,张正华的背景,不是一般的强硬,就算违了纪,也照样当他的益州一把手,并没有因此被双规或革职。
只不过,很快就有人在传,说张正华贪污了多少多少钱,已经如数上缴了,所以才得免一难。又有人说,张正华有大官保护着,有人想扳倒他,却没有得逞,又有人说,张正华包养了七、八个情妇,每个情妇都过着皇后一般的生活,现在张正华倒了大霉,那些情妇马上就树倒猢狲散,另外找大老板去了。
坊间的传言,总是远离真相,又无限接近事实。
值得李毅一笑的是,所有有关他的传言,全部烟消云散了。
田华于是觉得,李市长实在是太英明了!也太沉着了!不管碰着什么大事,他总能淡然以对!那是一种看透世情的大智大慧啊!
张正华表面上看起来,跟往常并无区别,该做什么,还在做什么。但他的内心,却在翻江倒海!
这天,李毅主动找到张正华,二人在办公室里谈话。
“张书记,省纪检委的同志找过我,问起过你的情况。”李毅坦诚相对。
张正华抽了抽嘴角,冷笑一声。
李毅说:“你一定觉得,我会落井下石,对吗?”
张正华又是一声冷笑,那意思好像是在说:“难道不对吗?难道说,你没有趁这个机会,向纪检委的同志大谈特谈我的坏处和错误吗?”
李毅掏出自己口袋里的一支钢笔。
张正华说:“怎么?你还要在我这里写报告吗?”
李毅说:“这是一支高级的录音笔。”
张正华变了脸色:“你我二人的谈话,你也录音?”
李毅道:“我没有那么无聊。只是想让你听一段录音。”
这段录音,是李毅和省纪检委工作组谈话时录下来的。
从他进入工作组的住处开始,一直到他告辞离开。他和工作组同志的所有谈话,全部记录了下来。
“李毅同志。耽搁你的时间,不好意思。”
“没什么,我理应配合你们的工作,我也很乐意配合。”
“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问问你对这桩案子的看法。”
“呵呵,我至今不知道,你们到底在办什么案子。”
“对别人,我们自然要保密,但对你,我们是信任的。我们将在益州开展的工作,也必须取得你的信任和支持,因此,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们这次下来。是奉命令调查张正华同志来的。”
“张书记?为什么要调查他?”
“我这里有群众的举报信。因为这信是署名的,因此,请恕我不能给你看。但你可以相信我说的每一个字。”
“我当然相信。你们要问什么,请问吧。”
“李毅同志,你和张正华同志相处多年。你觉得他为人怎么样?为官又怎么样?”
“嗯,张书记为人正派,为官正直清廉。”
“你真是这么认为的吗?”
“当然。我记得一个细节,有一次,张书记到下面乡村去考察村村通马路的落实情况,中午安排在一家农户吃饭,农户家要杀鸡给他吃。他硬是从农妇手里抢过了刀子,说这是母鸡,是你们家留着生蛋用的,不要杀了,你给我煮一碗大南瓜汤就行了。后来,张书记在家户家吃南瓜汤的故事。传得家喻户晓。”
“可是,你不觉得,他是在做戏吗?”
“我不这么以为。就算是做戏,也得他肯做啊!如果我们每个干部同志,每天都能保持这种做戏的心态。那我们的队伍,就纯洁了。”
“嗯,那工作中,你以为他是个好领导吗?”
“张书记的宏观管得很好。我们益州现在的成绩,都是在他的领导下做出来的。我可以对你们这么说:没有张书记,就没有益州的今天。”
“那你有没有听到过他收受贿赂的传言?”
“没有。我以为,那纯属子虚乌无。肯定是某些人,被张书记打击了,心里怀恨,故意陷害他。”
“那么,你有没有听说过,张正华同志在外面包养情妇呢?”
“有这种事?我完全没有听说过。张书记给我的印象,虽然长得白净潇洒,但从来没有和哪个女同志来往过于密切的。就算是机关举办的舞会,他也很少参与,偶尔参加,也不太和女同志跳舞的。因此,你要说他在外面包养情妇,我是不相信的。”
“李毅同志,感谢你,谢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你太客气了。要是没有什么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好,麻烦李毅同志了。”
接着,就听到有人起身的声音,握手的声音,然后是李毅走路的声音。还有人大声喊:“李市长,下来了啊,这就回市里吗?”
然后是上车的声音,关车门的声音,车子发动的声音。
录音至此,结束。
张正华很认真很仔细的听完了这段录音。
“张书记,你都听到了吧?”李毅说:“我对你,可没有说半个不好的字。”
张正华错愕当地,他万万没有想到,李毅居然不但没说自己的坏话,还帮着自己说了许多好话!
要不是亲耳听到这段录音,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就在刚才,他还在疑心,是李毅在背后搞的鬼,是李毅想整他!
现在他释然了,他觉得自己错怪了李毅。
“唉!”张正华长叹了一声,说:“李毅同志,说起来,我真是惭愧啊!我一直都在怀疑,是你在背后搞我的名堂呢!”
李毅微微一笑:“啊?怎么可能呢?我马上就要调走了啊!我还搞你的名堂做什么?那我岂不是闲着没事做吗?”
张正华摆摆手,说:“是我多心多疑了!我对不住你啊!”
李毅说:“张书记,你我同市为官,彼此之间。难免有些磕磕绊绊,但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嘛!我就要离开益州了,而你还继任。益州今后的发展,就要辛苦你了。”
张正华感慨唏嘘的说道:“李毅同志。现在这种时候,我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我打心眼里敬佩你!真的!益州现在的成就,都是你用心血铸就的。我只不过沾你的光罢了。”
“我们都是为了工作嘛!”李毅说:“我只不过做了些具体的事情。”
张正华忽然之间对李毅推心置腹起来,讲了许多以前从来没讲过的话。
“有人告我贪污,说我在外面包养情妇。这全是无中生有嘛!我岂是那种人?现在纪检委查完了,只查到我的一些小事情,也是因为王小锋案件牵连到了我。所以,给我记了一个大过,给予党内严重警告一次。算是对我识人不明,用人不明的处分吧!在这方面。我的确有错,我认罚。但外人不知道真实情况,传什么的都有,搞得我都不敢见人了!”
李毅嘿嘿一笑,心想要不是你后台硬。你能这么轻易过关?就算不让你死,也会让你脱层皮!
现在倒好,你得了便宜,还来卖乖!
当然,这些话,李毅不可能说出来的,他只是微笑着说:“流言嘛。就让他流好了,流着流着,就不见了。凡是有本事的人,总该有些流言的。不然,怎么能显出他有本事来呢?呵呵,你说是不是?张书记。”
张正华打了个哈哈。心情开朗了许多。
这次谈话,是李毅告别益州的最后一计了。
他借赵水泉之手,成功的整治了张正华,狠狠打击了这个老对手的嚣张气焰,让他长时间里翻不过身来。却又取得了张正华的好感!
杀人一刀,还能让人对你感恩戴德!
手法真是高明之极、可怕之极。
谁要是遇到这样的对手,那你就该小心了!
李毅离开益州的日子还是到了。
这天早上,李毅没有惊动任何人,收拾好一切,出了门。
钱多和田华,还有梁凤平,都在等着李毅。
李毅对田华说:“不必送了,回去吧!我已经安排你到北羌县去工作,好好干!一定要当一个好官。”
田华动了感情,抹了抹湿润的眼睛,说:“李市长,谢谢您!在您身上,我学到了太多太多东西。感谢您对我的照顾和栽培。我永世难忘。”
李毅挥挥手,上了车子。
梁凤平和他并排坐在后面。
钱多开动车子,缓缓驶离。
李毅摇下车窗,望向这片工作和生活过的热土。
是的,他来过!
现在,他要走了。他已经完成了在这片土地上的使命,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晨光稀微,微凉的春风,吹拂得人脸庞发冷。
李毅要摇上车窗的刹那,怔住了。
常委大院门口的两边,站满了各色人等!
从张正华以下,所有的常委,党政两边的干部,市里排得上号的局委办头脑,还有许许多多的群众!
他还看到,里面有不少的乡亲!他们肯定是赶了远路来的!
他们怎么得到消息来到的?
机关里的消息,就是传得快啊!
李毅没有下车,他朝着众人不停的挥手。
门口的武警,以最标准的礼姿,向这位可敬可爱的市长,致以最后的道别。
“李市长,一路顺风!”人群忽然暴发出一阵大喊。
一幅长长的红色条副,在人群中展现开来,上面书写着几个斗大的字:“益州人民的好市长!”
刹那间,李毅双眼一酸!
——所有的付出,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