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舒,你现在是临沂大酒店的总经理了,这位刘光明同志,是你的属下,他还在等着你给他安排工作呢!你打算叫他做点什么事情呢?是不是也安排他洗三个月的床单?”李毅笑道,再看刘光明时,只见他已经面无血色了!
三星级酒店的客房数是有一定规定的,比起小小的县招待所来,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床单数和服务员的工装数,肯定也要多上几倍!
这么庞大的数量,真的要洗上三个月,那非得要了他的老命不可!
饶若曦却不知道李毅话中的特殊含义,说道:“酒店的床单,我们要统一洗涤、统一消毒的,不需要人工清洗。人工清洗,速度慢,又很难保证卫生质量。以前的临沂县招待所,就是因为这些细节方面没有做好,所以才一路亏损。我们是三星级酒店,定位是那些中高档的顾客群,如果再采用人工清洗服务,很难达到客人满意度。”
她说了这么多,主要是说给李毅听的,因为李毅是她的老板,她身为一个下属,有必要提醒老板没有想到的事情。
李毅无奈的耸耸肩,只得附合着同意她的提议。
刘光明却是笑逐颜开,呵呵笑道:“对对对,饶秘书说得太对了!虽然是统一清洗,但总要有个负责的人,那我就当这个负责人好啦!”
李毅心想你倒是想得好美啊!这么轻闲的工作,轮到你来做吗?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嘿嘿说道:“小舒,刘光明同志以前对你还算是挺照顾的,你一定要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工作岗位,要对得起他对你的照顾之恩哦!”
舒畅一看李毅的眼神,就明白过来,自己好不容易时来运转,翻身农奴把歌唱,能当家作主了,自然要好好整治一下这个刘光明,说道:“刘所长……”
刘光明马上笑着纠正:“我已经是前所长了……舒总。”这声舒总叫出来,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啊!
舒畅点头微笑,也学李毅的口气说道:“刘光明同志,我现在就以临沂大酒店总经理的身份,任命你为酒店厕所清洁大使,酒店里所有的厕所三个月内就交给你清洁了!三个月后,看你的表现,再行调职。哦,补充一句,仅限男厕所!”
“哈哈!”何恒远第一个发出大笑。
这一招确实损,比叫他去洗床单还要损!
洗床单毕竟只是苦累活,但这清洁厕所,就不仅苦累,还又脏又臭!是最为人所嫌弃的工作了。
试想想,堂堂的县招待所所长,天天帮人去擦马桶,被人知道了,会产生怎么样一种看法?
刘光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这才想明白,人家这是在拿他寻开心呢!
李毅冷笑道:“怎么,刘光明同志似乎不太愿意听从安排啊!”
此刻的刘光明,内心饱含着痛苦与屈辱!
他很想光棍一把,像一个大老爷们一般,一甩膀子,大吼一声:“谁怕谁啊,大不了我不干了!”然后撒手走人,像李毅刚才说的,天大地大,何处没个容身之所?
然而,他想想家里妻儿正盼着他每个月拿工资回去养家糊口,再想想自己好不容易才熬到这个副科职位,多少苦楚,多少冷眼,都受过来了,总不能因为什么一点小小的挫折,就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吧?
甩手不干容易,一句话的事情,可是,走出这扇政府的大门,自己又能做点什么呢?
三十不豪,四十不富,五十临近寻死路。
自己四十岁的年纪了,无一技之长,这些年在官场钻营,只学会了些拍马逢迎之术,再没有可以谋生的手段,就算是到工厂里去找工作,只怕也只能找到一些苦累之活,而且工字不出头,将永无出头之时!
认了这命,拼了这三个月,说不定还能得到李毅的谅解,或许将来还有一线发展的良机!
李毅不过是气刘光明帮郑春山对付舒畅,其实,他也知道,处在刘光明那个位置,能做的事情其实很少,郑春山发了话,要整舒畅,如果刘光明胆敢不听话,只怕他这个所长当不到第二天!
看着这个中年男人在自己面前垂头丧气,脸上表情瞬息万变,就知道这个人内心正进行激烈的交战。
胜了这种人一着,李毅殊无胜利的喜悦和兴奋。心想刘光明多半要暴怒而走了,因为一般的人,都无法忍受这种羞辱,更何况是刘光明这种当过部门一把手的官员?就算是去扫了一天的厕所,今后也就不用再在临沂这个官圈中厮混了!
刘光明接下来的做法,大大的出乎李毅和所有人的意外。
他忽然扑通一声,跪拜在地,冲着舒畅拜了一拜,却对李毅说道:“李县长,我知道自己的罪过,帮着别人做了许多违心的事情,对不住舒总,就算是叫我去刷马桶,我也毫无怨言。只是有些话我不吐不快,整舒总的主意,真不是我想出来的,我跟舒总无怨无仇,也犯不着要去整她啊!这些事情,全是别人搞出来的,这个人,我不说,相信你也知道。
你们叫我去洗马桶,我认了!谁叫我曾经昧着良心做过错事呢!今天我受此报应,实属应该。我也想甩袖而去,但是,我刘光明虽然无能,但家里上有老母,下有妻儿,需要养活,我妻子体弱多病,没有工作,一家五口,就靠我一个人的工资艰难度生,我是家里唯一的成年男人,有责任但负起家庭重责,所以,我认命!我只求李县长不负前言,我洗满三个月的马桶后,能依约将我调回县政府上班,哪怕只是一个冷门闲职,我也高兴。绝不怨恨李县长。”
李毅等人都惊呆了,这个刘光明居然来这一出!
苦情计?就算是计,这也是高难度的计策啊!一般人还真的演不出来!
能演出来的,都是非常之人啊!
韩信受了胯下之辱,终成一代将帅;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这个刘光明,居然也能做出这等奇事,这倒让李毅有些刮目相看了。
何恒远却是嘿嘿一笑,不屑的摇了摇头,心想这个刘光明啊,真是想当官想疯了!连下跪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真是奴颜婢膝啊!羞愧与之为伍啊!
李毅想得片刻,忽然起身,扶起刘光明,笑道:“刘光明同志啊,你这是可苦呢!快快请起,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我和小舒,都当不起你这一拜。呵呵,我也明白,你那样对待舒畅,并非你的本愿,这笔账啊,算不到你头上。刚才之言,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嘛!”
刘光明有些转不过弯来,心想李毅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李毅请他坐下,倒了两杯酒,说道:“光明同志,来,我们干一杯,一笑泯恩仇!”
刘光明稀里糊涂的端起杯子,看着李毅。
李毅仰起脖子,一口喝干,倒扣杯子,稍微示意。
刘光明道:“李县长,这是怎么回事?我有些糊涂了。”
李毅笑道:“光明同志啊,我这个人平生最敬重两种人,一种是孝子贤夫,一种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人!我相信,一个人能当孝子,能做贤夫,那这个人就差不到哪里去!所以我说,光明同志,你是一个被埋没了的人才啊!”
何恒远看得目瞪口呆,心想李毅这是说正话呢?还是说的反话?
刘光明羞愧得无地自容,说道:“李县长,我都那样无能了,你还夸我是个人才,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呢!”
何恒远便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
刘光明更加的窘迫,刚才下跪时,全凭胸中一口气撑着,现在这口气松了,受到人的耻笑,顿感羞辱无比,寻死的心都有了。
李毅淡淡地道:“光明同志,你端着酒杯不喝,是不是瞧不起我?”
刘光明连道不敢,学李毅的,仰起脖子,将一杯酒倒进了喉咙中。
他喝得有些急,一时岔了气,顿时剧烈的咳嗽起来,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李毅倒了一杯茶水,端给他,伸手帮他拍了拍背,说道:“莫急,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聊。”
刘光明接过茶水,一口饮尽,过了一会儿,这才平复下来,说道:“谢谢李县长。李县长,你刚才说那话的意思是?我人笨,一时没有听明白。”
李毅说道:“光明同志,这么简单的话,你还听不明白?我很欣赏你!呵呵,虽然之前我一直看你不上眼,觉得你这个人吧,太没有骨头,又没有主见,还有些小坏心!刚才听了你的那番话,我才明白,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我对你的观感,这才有了改变。”
刘光明有些不敢相信,心想早就听说过这个年轻县长,足智多谋,诡计多端,屡次在常委会上设计战胜那么多的老官场,这会子还不定在想什么更损的办法来整我呢!
李毅不理他的疑惑,瞥了何恒远一眼,淡淡地说道:“今天发生在这间包厢里的事情,我希望止于在座诸位!若有一个外人得知,休怪我李某人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