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察言观色,知道丁家人都爱蛮不讲理,讲不过你,就打算以权压人了。
国内的特权阶级,很少有人会有公仆的意识,反而很会利用人民赋予他们的这种特权,为非作歹,欺压良善。
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特权的介入,而变得复杂。话说回来,丁玉升那混蛋,如果不是仗着有这个后台,他才如此胡作非为?
古人说,富不过三代,又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就是因为富贵人家,子女必定骄恣,不思奋斗,连现成的家业都难以守住,更别说开拓创新了。
钱多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毅少,要不要打电话给首长,这般闹下去,他们只怕会用强了。”
李毅镇定的坐着,脸上神情不变。
他既没有否定钱多的话,也没有同意他的话。
遇到事情就拼爹,甚至拼爷爷拼祖宗,这在国内十分普遍,别说是官二代富二代们,便是普通民众,受到欺负时,也会喊几句“我爸爸是杀猪的”或者“我认识某某人”甚或“我认识某某首长的秘书”之类的场面话,用以镇慑对方。
李毅却不想这样。或许是灵魂易体的缘故,他对今生的这个家,归属感并不强,脑海深处,时不时的还会回想起前世的家和前世的亲人。
前世的那一切,在不在?就算在,变成了啥样?他想过,却不敢深入的想。他几次鼓起勇气,想要去寻个究竟,然而又因俗事的缠扰而耽搁。
当然,他内心深处也怀着一种敬畏之情和彷徨之惑。去了又如何?寻到了又如何?
正因为对李家缺少一种归属感,所以,他遇到事情时,第一时间想的,并不是要借助李家如何来打压人,而是想着靠自己的能力,利用现有的关系网和利益链条,来摆平事情。
此刻他就在想,这件事情如果不借家族的势,凭自己之力,该如何来处理好?能不能处理好?
趁着丁大炮起身出去借电话的空档,李毅笑着对马红旗说道:“马书记,有件事情,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前往西州向你汇报,趁着你在这里,我就趁便向你做个汇报吧。”
马红旗心想你一个常务副县长,有什么事情要向我这个市委书记做汇报?就算有事情,也应该由陈凯明或者孙正阳来找我汇报啊!
其实,临沂县里,马红旗的势力并不强大,孙正阳是市长杨烈的前任秘书,相当于是杨烈在临沂的大管家,所有的事情,孙正阳只会向杨烈一个人汇报,这么久来,也不见他主动来找自己汇报过工作。
马红旗嗯了一声,不咸不淡的问道:“李毅同志有什么事情?请说吧。”
李毅道:“这件事情说起来,有些谋私的嫌疑。我有一个朋友,在省城开了一家农副产品批发市场,是新近才开张的,听说我们西州农产品大丰收,品类齐全,又知道我在西州任职,他就托到我,想让我牵桥搭线,收购西州市的农副产品,做一个专销代理。”
马红旗一听,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带上了三分笑容:“哦?他们的收购量有多大?”
李毅道:“市场规模很大,而且是面向全国的销售市场,有志于打造成为整个华南地区的龙头企业。我们有多少,他就要多少!而且可以是现金交易,绝不赊欠农民一分钱的货款。”
这一下,不仅马红旗吃惊,便是陈凯明和孙正阳等人都喜上眉梢!
市里把统购统销的任务压在了各个县委的头上,这半个月来,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为这件事情烦心。分管农业的副县长邵玉香,更是天天跑到两位领导的办公室诉苦。
相关领导们商量来商讨去,头发掉了一地,还是找不到出路。
县里相关部门派出人手,四处找销路,大半个月下来,也没有找到多少销售渠道,偶尔找到的渠道,还多是要先卖货后付款的那种,哪里有像李毅所说的这种现金交易的大买家?
现在,李毅居然说有一家新开的农贸市场,有多少收多少?叫他们如何不惊不喜?
上次邵玉香前来向李毅讨计策,李毅只答应她想想办法,那是不想把这个消息过早的泄漏,他总想着用这个消息来换取一点政治上的利益。现在看来,现在不得不祭出这个杀手锏,以换得市委和县委的支持。
果然,马红旗原本还在摇摆不定,该不该保李毅,现在他心里做出了决定,就算是得罪一回丁前进,这个李毅也是不能让他们抓去的!
得罪丁前进,还有机会可以补回来,因为丁前进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现在只不过是在气头上,这才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事后再去好好沟通一番,未必不能求得他的谅解。
但是,农产品的销售却到了一个非解决不可的关键时刻!
这个问题不解决,他能不能再当这个市委书记,只怕还要两说!上次温玉溪前来西州视察农业工作,着重谈到了这一点,叮嘱他说,菜长在地里,还只是菜,只有变成钱,落进农民的口袋里,你这个书记才算功德圆满!
温玉溪的话,言犹在耳,令他夙夜难寐。
李毅居然一举就将这个大难题给解决了?等于是保住了他的官帽子,而且可能因为这次的政绩而更上一层楼!
官场上,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永恒的,只有利益!
丁大炮接完电话回来,发狠话道:“马书记,为了讨一个公平,我丁大炮今天要放肆一回了!来人,给我把李毅抓起来!”
马红旗道:“丁司令,李毅同志是我们西州市的干部,而且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你没有任何理由带走他!”
丁大炮对钱多颇为忌惮,接完丁前进的电话,决定用强之后,就先叫了几个兵上来,此刻他一声令下,那几个人就冲了进去,意欲使用武力强行带走李毅。
钱多举起双枪,毫不退缩,挡在李毅面前。
李毅冷笑道:“丁大司令,你身为大校,也算得上是党和军队的高层领导人物,却原来是如此这般的黑白不分,是非混淆吗?我很怀疑,依你这样的人格,如何统领西州军分区?又如何保证,可以给咱们西州数百万百姓一道坚固的屏障?”
丁大炮气得双手发抖:“你,你胡说八道!”
李毅道:“这件事情,我会如实上报给中央军事委员会纪律检查委员会!省军区有你的亲大哥,可以罩住你,我就不相信了,中央军纪委那边,你还能有关系可以包庇你?”
“你!”丁大炮没想到,李毅居然能说出中央军纪委这样的话来!一般民众和普通干部,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机构。
聂政委一直冷眼旁观,此刻跳将起来,站在两人中间,伸手连连相劝:“大家都冷静!丁司令,你还是打电话问问玉升的情况怎么样了,如果并无大碍,这事情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啊!”
他看出来李毅来历不一般,出言点醒丁大炮。
丁大炮却不买他这个政委的账,心想有大哥丁前进在后面撑腰,我还怕你一个小小的副县长不成?抓回去吃几顿军粮再说!
马红旗也起身相劝:“丁司令,你今天表现得有些过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你看,临沂县政府被你们这么一围,整个机关部门都陷入了瘫痪状态,这对政府工作可是十分不利!省委追究起来,我可不好交待!”
丁大炮梗着脖子道:“这口气我必须出!所有后果由我丁家来承担!你们谁也别拦我!谁若拦我,便是与我丁家为敌!”
这话说得有些大,丁家啊!
丁家在南方省的势力如此强大,不是没有道理的。
南方省虽然是内陆省份,但政治意义十分特殊,这里出过好几个大元帅大将军,还出过好几个国家领导人。这里的政治和军事势力因而也变得异常复杂,多方角逐平衡之后,丁家还能在这里占据这么大一片势力,可想而知,这个丁家,在共和国势力版图上,并不弱势!便是在京城,也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丁家的老爷子虽然已经仙去,但虎死余威在,更兼丁家的后辈个个都有出息,老爷子临终之前,把几个儿女都做了妥善安排,仕途一帆风顺,现在都占据了十分显要的位置。丁前进这一届任满,按他的年纪和能力,很有希望高升一级,晋升到大军区去或者直接进京。
马红旗又犹豫了。
他这个人就是有些优柔寡断,临事缺少杀伐决断的果敢,不然早升到省里去了。早在部队里时,丁前进就指出过他这个毛病,并由此得出结论,他不适合在军队生存,建议他回地方发展。
李毅也被丁大炮这句丁家给激怒了,这些都是什么人啊!级别比我高,权势比我大,带来的兵也比我多,怎么就不知道靠自己来解决问题?动不动就要拼爹拼家族!
由此,李毅不由得想起候大宝父子,那次在西州,他们吃了亏后,也是撂下这么一句狠话撑台面。
想拼爹?拼家族?我虽没有爹,好在还有个爷爷,家族也还过得去,要不就抬出来,大家拼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