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会儿,艾冰很快回到办公室,但是不见左周秧前来。
大约十五分钟后,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留着长头发,男不男女不女的人踱进了办公室。从他一身干净整洁、胡里花俏穿着,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一个阿飞——不好惹的人物。
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便是食品厂技修员左周秧。
瞥见左周秧一身胡里花俏,胡耀颢非常反感,一肚子无名火,不容分说下令道:“左周秧,你,马上去给我把她们那台机器修理好。对你的处理,我们等会儿慢慢谈判。”
“处理我,我犯罪呀?我看你头上还没多长出一个脑袋,找错人喽——”左周秧口气硬的很,一个黑社会老大架势,厂长在他眼皮底下算哪根葱。说的话,左周秧狂妄地仰头望天花板,晃荡着身子:“叫我去修理机器,你给我加多少工资?否则,你厂长大人自己修去吧——”
“放肆!”胡耀颢一拳砸在办公桌上,谴责左周秧:“工厂资不抵债,你没把本职工作干好,威逼领导加工资,可耻不可耻你?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左周秧,食品厂是被我——耀颢收购的一个工厂,属民营企业,不是国营工厂,更不是服装店,由不得你这号人讨价还价。干,还是不干,给你三分钟考虑。不干,你马上给我滚蛋。不要以为厂里就你这么一个下三滥技修员,便可以横行霸道。我闭着眼睛,从集团里叫一个人来,要比你强上上百倍。”
左周秧毕竟是左周秧,他没有被吓倒,冷笑道:“那你去叫呀,干么不去叫呀?别以为当了一个破熊头厂长,拿权力吓人,谁怕呢——”
出奇的平静,冷飕飕眼睛审视着左周秧足足有五分钟,胡耀颢才嘲笑:“左周秧,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什么背景,只要是在食品厂,你就是我手下一个员工。我——是一个破熊头厂长,这话算你骂对了。但是我这个破熊头厂长,怕天怕地,偏偏不怕耀武扬威、玩弄权力的狗官。权力,是正当的,在我面前比天大;不正当的,在我面前不如路边狗屎。我再次明白告诉你,你要为你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嘿嘿嘿……”左周秧为虎作伥:“想开除我是不是?那你要吃不了兜着走。”“胡耀颢,我更明白告诉你,我不但是熊老师——熊瑛华老师的学生,我老子还是市政府大官。”
哟,果然有来头,是市政府哪个狗官还有你这么一个狗儿子,还是我姐的学生,难怪会这等猖狂。我正寻思着找个人开刀,煞一煞食品厂的一股阴气邪风,你自己要撞到我刀尖上,别怪我了,左周秧。胡耀颢心头嘲讽,目光如若千年冰川里拔出一把冷剑,盯着左周秧:
“左周秧,我为熊老师有你这号败类学生,感到羞耻。”
“不要拿你老子来威吓我。”
“我要你滚蛋,你得乖乖滚蛋。”
“还想在这个厂待下去,唯一办法叫你老子到厂里来,向全厂人赔礼道歉。否则,只要我是这个厂厂长,那只有你周秧才遭殃——滚蛋。”
“我再说一遍,让我第二次见到你时,你不是抱着一个和尚头来,还是让我见到你一身花和尚衣服,你还得要遭殃。”
“哈哈哈……”办公室所有人爆发一阵大笑,连他左周秧也憋不住嘴,笑出声。
转过身,不再理睬左周秧,胡耀颢对韩红红说:“红红,你去把她们那台机器修一下。
这下子,不光光是左周秧吓得裤子湿了一大片,不了解韩红红的人更是惊呆了。
为什么胡耀颢对左周秧如此愤慨,采取强硬手段?只是因为左周秧平日有恃无恐,狐假虎威。以前的领导没一个敢对他发怒,甚至七哀求八哀求、好话说尽的乞求他,助长他的嚣张气焰。想要尽快扭转食品厂风气,胡耀颢这是杀一儆佰。
仗着父亲权力,这一回,左周秧如意算盘拔弄错了,他碰上的是胡耀颢,不是别人。
当下,左周秧心头也发毛了,万一真的滚蛋,不要说自己丢不起面子,连他老子的脸皮同样要被扒去十八层,到时恐怕他要被赶出家门。
权衡再三,还是“利”字为上,左周秧见韩红红走了,他成了路边一坨狗屎,无人理,心头惶恐还装着凌驾于别人的威风,昂着头晃晃荡荡傲慢地走出办公室。
出了办公室门,左周秧再提不上威风,赶紧回到技修室,背上工具袋,一扔手上香烟,三步并作两步朝第二车间走去。他又不相信韩红红一个女流之辈,又是厂里一个老总,哪能会修机器,那不过是胡耀颢故意吓他。
等待左周秧走进第二车间一看,艾冰她们四个人正围着机器,有说有笑,显得快乐十二分。但是不见了韩红红,左周秧绷紧的心一跳,没了,乐得他欲要跳车间舞庆贺,因为他的猜测得到了验证:韩红红机器修理不来,当然是没抓着泥湫——溜了。
“滚开,臭娘们,还呆着吃粪呀。”走过去,看到女工们胆大不理睬他,左周秧不由得在胡耀颢面前憋的窝囊气全洒泼到她们四个人身上。
以前机器坏了要哀求他左周秧,忍气吞声,差点没有给他跪下,现在不用再忍气吞声求他了,女工们愤怒瞪着左周秧……
“你娘的乌龟王八蛋,怎么还不滚蛋,还有脸在这儿放你娘的臭屁。神气什么你,哪一次修机器不是磨磨蹭蹭大半天修不好。睁开你这一双狗眼看看,人家红红多厉害,三下五除二把机器修好,连狗都不如的东西,还不给娘们滚蛋。”艾冰横眉怒脸,直戳左周秧鼻尖,大骂。
红红这个美女还真行。左周秧见韩红红如此神速把机器修理好,脑袋瓜子涨着像磨盘,心头阵阵失落更惶恐,他瞄上了韩红红的美貌,正想着法子接近韩红红,要把他追到手。在办公室里,他是故意说出父亲官衔,想引起韩红红对他的注意。
食品厂许多职工是有背影的人,以前每一任厂长无不感到头痛。——杀一儆佰,尽快扭转食品厂风气。胡耀颢老早想好的招儿,一直没有寻到好机会运作而已。左周秧老母猪拱门,胡耀颢正好拿这根最硬骨头开刀,他把开除左周秧的决定,通知了左周秧父母亲。这件事,在厂里引起不小轰动。
眼看一个星期要过去了,大家既没见左周秧上班,更没见他父亲到厂里认错,道歉。全厂人忙于紧张生产,这件事很快从大家脑子抹去了。
哪料到,一个星期后,熊瑛华找上了胡耀颢。
熊瑛华要胡耀颢看在左周秧父亲面子上,放过左周秧这一回,不开除左周秧。
不行!胡耀颢犟劲又冲上来。左周秧恶霸一个有恃无恐嘴脸,又浮现在胡耀颢眼前,他一肚子火,连左周秧这么恶霸一个的工人都没办法治,他胡耀颢还当什么老板,当下责怪熊瑛华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替左周秧这种人来说情。
摇摇头,熊瑛华说,她不是为左周秧说情,是受汤老师委托,来跟他商量商量。左周秧又不是犯了什么大错误,送他父亲一个人情,给其一个面子吧,到底是市政协主席。
呼地站起来,胡耀颢两眼冒火:“人情?面子?我们中国人就是因为太讲人情太讲面子,导致许多好官最后腐败了,企业一个个倒闭了。左周秧仗着父亲权力有恃无恐行径比犯罪更严重,不严惩他,食品厂最后仍摆脱不了倒闭命运。正义不能丢!不能拿人情、面子牺牲正义!”“姐,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学生?”
“是啊,他确实是我的学生,比你低了一届而已。上高中时候自恃父亲是当官,时常打架斗殴,我十分瞧不起他。”
“那天,他居然拿是你的学生来压我,我当时真想一巴掌打歪他的臭嘴巴。”
“格格格……”不知为什么,熊瑛华笑了起来。
“姐,你别笑。你不了解当时的情况,当时……”
“我怎么不了解当时的情况呢,艾冰当天晚上跟我说的一清二楚,我当然是很了解当时内幕哟。”
“艾冰,我们厂的那个女工?”
“是啊。艾冰也是我学生,比你低两届。她是一个很聪明女孩子。因为她当时志愿报的太高了,高考时差了两分。我叫她再补习一年,第二年再考,可是她家里很困难,她说什么不肯再补习。”“不过,艾冰天生是一个画家。”
也许是又一个好学生,又因为家庭原因上不了大学,熊瑛华又伤感起来。正因为心中有遗憾和惋惜,熊瑛华才尽自己力量,把艾冰推荐给了她大学时认识的一个美术系老师。从此,艾冰通过信函、电话、网络,跟那个老师学画画。
“太好啦!”胡耀颢拍着大腿赞叹。
胡耀颢这么拍腿赞叹,熊瑛华蛮以为他同意不开除左周秧。
这个时候,胡翠玲走了进来:“姐,你还不知道他脑子里那丁点馊主意呀,他这是感谢你呢。”起先,一见到熊瑛华到来,胡翠玲不声不响出去把冰箱的一只鸭子拿去炖了。
有点懵了,熊瑛华不懂地张望胡翠玲。
“走吧,姐,先去吃鸭肉。”挽起熊瑛华的手,胡翠玲接着笑道:“姐,你帮他找到了一个广告设计人才——艾冰啊,他怎能不谢谢你。现在产品要靠广告和包装,特别是食品行业。他呀,不但要重用艾冰,而且要让她成为集团的广告设计大师哩。”
“噢!”熊瑛华恍然大悟,心中不由得一阵大喜,为艾冰能得到胡耀颢重用而高兴:“那,周秧的事怎么处理?你饶过他一回吧,其实他第二天跑来求我替他说说情,说,只要你不处分他,他今后一定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好好工作,对你百依百顺,什么都听你的,绝对不会丢你脸。”
不想影响熊瑛华吃鸭肉心情,胡耀颢只是淡淡地说:“姐,你还是先吃鸭肉才是头等大事。那种官二代恶霸的话能信,老母猪都会爬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