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熊瑛华早上不在家,她要是在家,不烦透到大发雷霆才怪,就在她前脚踏出家门不到十分钟,有好几个高三学生家长慕名找上她家去。
当名人很难,当个望子成龙年代的状元老师更难。
几年来,熊瑛华坐飞机吹喇叭——名声大响,特别是一到高二之后,家长们隔三岔五慕名上门央求熊瑛华收下他们的子女,在她班上就读,或者请熊瑛华做家教,搞得熊瑛华头昏脑胀且不说,还遭到其他老师嫉妒、眼红、满腹埋怨。
下午,熊瑛华正要去姨妈家,刚走到门口又碰上了一男一女,看上去像是母子俩,女的肥嘟嘟的,个子又矮,看上去足足有三百斤重,那一身肥肉,她怎么也不嫌是个累赘,男的像是一个中学生,他手上提着一盒补品。
一见到熊瑛华,女的点头哈腰问:“您是熊瑛华老师吗?”
“嗯——”熊瑛华点了一下头,笑吟吟的:“请进来坐吧。”嘴上虽是彬彬有礼,熊瑛华心底里头叫苦:唉,又来了一对逼人犯罪的冤大头。
走进客厅,趁熊瑛华给他们沏茶机会,那女的嬉皮笑脸自我介绍:“熊老师,我是您班上学生郭宜玲的伯母梅玉花,这个是我儿子郭迪尚。他原先也是您班上学生,是您当班主任前转到七班去的。”
睫毛一挑,熊瑛华脸上马上袭上不易被人察觉的讥笑和憎恶,你们的本事还不小哦。不露声色,熊瑛华讽刺地顶了一句:“这很好啊,七班比我班强多了,学生又少。”
梅玉花说:“熊老师,七班哪能比得上您的班呢。您可是全市出名的状元老师。”“我家迪尚下学期想回到您班上……”
熊瑛华说:“这事要学校领导批准才行,不是你们想回到我班上就回到我班上,这么简单。我班上学生本来已经太多了,再回到我班上的话,连座位都没有。”
梅玉花说:“我们已经找过教务处陈主任了,他说这事首先要您的点头同意才行。座位没有不要紧,我家迪尚站着听课也行。”
熊瑛华说:“陈主任……”
梅玉花说:“对。我家迪尚转到七班的时候,是陈主任同意的。”
熊瑛华说:“实在对不起,这事,我无能为力。我只是一个普通老师,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你们还是去找学校的领导吧。”
梅玉花说:“那好吧。熊老师,这事还要您多多帮忙才是。”
说话的同时,梅玉花母子俩站起来,要告辞。
忙拿起他们那盒补品,熊瑛华要他们带回去。梅玉花点头哈腰地推让,一点小意思,既然带来了,怎好意思带回去,那还不叫人笑掉大牙呀,熊老师不要嫌少,收下吧。熊瑛华摇摇头,笑吟吟的,说家里仅她一个人,她从小不吃补品。这么好的东西拿去仍然掉,岂不可惜,他们还是带回去吧。
梅玉花显得很通情达理,不勉强熊瑛华。临走时,梅玉花一步三回头,她儿子的事,还要熊瑛华从中多多帮忙,通融通融。
不料,在熊瑛华收拾茶杯的当儿,梅玉花去而复返。她把补品往茶几上一放,朝熊瑛华吊诡一笑,半句话不说,扭头即走。等到熊瑛华拿起盒补品追到门口时,早不见了她的胖影子。
“这人怎么这样怪。”熊瑛华自言自语了一句。当她再次把补品放在茶几上时,意外发现封口处露出一个信封。
不敢大意,熊瑛华把信封拿出来一看,吓得手一颤,信封掉到了地上。原来信封里装的是一叠钞票,足足有一万块。
捡起地上的钱,熊瑛华数都不想数,一口气跑到卧室,把它塞到抽屉里,心头咒骂:想必你用这种卑鄙手段把你儿子弄到七班去的吧。这一回,你去死吧,我不会让你沾满铜臭的双手得逞,校长同意也没用。有几个臭钱,你就为所欲为了。
第二天中午放学,熊瑛华在办公室里等着郭迪尚。
第四节下课铃声响后不久,郭迪尚满怀欢喜蹦蹦跳跳走进了英语教研室。
一瞅郭迪尚,熊瑛华即拉下脸,严肃训斥:“郭迪尚同学,我昨天已经当你母亲的面前说的清清楚楚了,我班上是安排不下你的座位。即使安排的下,下学期高三了,同学们面临高考压力,我是不会收下你。因为这样做,势必影响我班上学生的学习。”
从身后提起郭迪尚昨天送的东西,熊瑛华霍地站起来,眼睛喷着星火:“这东西,你拿回去。这是学校,不要来这一套丑陋东西。你是一个学生,这种行为极不光彩,希望你今后不要再这样做。”
万分不情愿接过自己的东西,郭迪尚仇恨目光斜视熊瑛华一眼,傲气地扭身即走。
回去路上,郭迪尚心里很不平衡,他咒骂熊瑛华心太黑太贪,一万块钱了,她还嫌太少,不肯收下。难道他家的钱是拉屎捡到的呀,他娘的。
到了家里,一肚子怒气没法发泄,郭迪尚愤恨地把熊瑛华找他拿东西的事对父母亲说了。
——屋里一时沉闷下去。
礼被退,梅玉花和她老公郭开业心里当然不舒服,但是当他们想到儿子去的时候又未见有别的老师在场,夫妇一琢磨,明白是咋回事,那还不是熊瑛华嫌太少了。
好在这一对夫妻蛮大方,没有和他们儿子一样骂熊瑛华心太黑太贪,他们反而责怪自己太小瞧了熊瑛华,人家到底是全市出名的状元老师,在她眼里一万块钱算个啥东西哟。只要他们的独生子考上大学,钱是小事,花上十万、二十万,无所谓。
晚上,郭开业在老婆领路下,第二次敲开了熊瑛华家门。
开门一见,又是梅玉花,熊瑛华心头万分不高兴,不冷不热把这一对夫妻迎进屋里。
坐定,郭开业开口拍马屁:“熊老师,又来打扰您了。我们根本料不到您会当我们儿子原先那个班的班主任,要是会料到,我们死也不会把儿子转到别班上去。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只要他能考上大学,花掉多少钱,我们无所谓。还望熊老师您能让我们孩子转回到您的班上,我们全家感激不尽。”
审视了一会儿郭开业,熊瑛华又轮着审视梅玉花。
郭开业、梅玉花夫妇俩被熊瑛华一对皓眸审视着心很虚,不敢碰熊瑛华一对晨霜的凌厉皓眸。
收起仅有的一点笑容,熊瑛华换成一张冷峭的脸,冷飕飕地说道:“老郭,当你们老公老婆面前,我再郑重、严肃跟你说一遍——我只是一个普通老师,没有这个权力。我班上学生已够多,安排不下别的座位。我不但要为班上每一个学生负责,而且要为每一个家长负责。下学期高三了,高考临近,我不想在关键时刻,有任何事情严重影响学生们的学习。请你们处在家长位置上,理解我的难处。”
梅玉花苦重着脸,说:“可是陈主任说,这事我们只能来找您——”
“那是陈主任个人的说法,既不能代表我,更不能代表学校。”熊瑛华非常气愤。
不提陈主任还好,见郭开业、梅玉花夫妇左一个陈主任右一个陈主任,她熊瑛华偏偏不买陈主任的账,看他们能怎样?有钱能呼风唤雨呀?社会尚未腐败、堕落到这般丧心病狂地步。
郭开业、梅玉花夫妇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他们认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尤其是在这个金钱至上的社会里。你熊瑛华这样出名的人,胃口更是一个无底洞,有多少吞多少,是不会嫌多。
送走郭开业、梅玉花夫妇俩,熊瑛华回头收拾茶几顷刻,意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茶几上多了一包东西。不用熊瑛华掑开那层纸,她都晓得里头的是什么东西。看样子,少说在五万块钱以上。为了孩子,郭开业、梅玉花夫妇俩很舍得投资。但是他们这种投资是否能得到应有回报呢?熊瑛华很是怀疑。
既不为那一包钱感到高兴,又不为那一包钱感到烦恼,波澜不惊中,熊瑛华大骂一声:“你们有钱是吧,我就叫你们两头落空,这钱打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