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圈泛红,良心不安,尚生贵坐在主席台上感到一双无形手掌扇他的脸,万万不曾想到在他治理下的冰云,竟然还存在着人间最阴暗一面。他惭愧,他汗颜,“又有哪位清官挺身替他们呐喊一声?”胡耀颢的话久久在他耳边回荡。冥冥中,感到胡耀颢这句话是特意针对他尚生贵这个市委书记发出的怒吼。
也仅有这个时候,尚生贵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十二分,要不是亲身经历了被当权者蛮横撤职的阴暗日子,胡耀颢不会发出这般天摇地动、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短短三、四个钟头,胡耀颢即成了冰云无人不晓的大英雄,街头巷尾,老百姓们谈的无不是他的浩然正气。
一宗久拖不决*案,也因胡耀颢一声怒吼,尘埃落定。
只要一脚迈出家门,吴候易随时随地能耳闻目睹人们把他外甥当作大英雄,捧上天,他不是高兴,是一头露水,不知道天底下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胡耀颢人大大会上这一声正义怒吼,震醒了邴嫦晶这个爱慕虚荣弱女子。老公被公安局抓后,邴嫦晶开始为自己往后人生考虑,但是一直犹豫不决,下不了决心。
夜里做了一个怪异的梦,邴嫦晶梦里胡耀颢大骂她就是一个下贱的虚荣女人,不是她爱慕虚荣,会听信吴善交的信口雌黄吗?吴善交那样一个人渣、恶棍,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三天两头被拳打脚踢还不怕,她是不是骨头痒了讨打。不想过拳打脚踢日子,就离婚,改嫁给他胡耀颢,脱离苦海……
醒来的时候,邴嫦晶发现自己冷汗淋身,突然感到一阵恐惧、害怕,鼻子一麻酸,泪水刷刷刷地一粒粒滚落,苦苦地嘀咕一声:“我要是能嫁给你的话,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了。”
——这个怪异的梦,促使邴嫦晶下了离婚决心。
第二天中午吃饭,一脸愁容,邴嫦晶似乎有什么话要对大家说,一连几次欲言又止。一直挨到全家人吃饱饭,下了桌,邴嫦晶仍旧没有勇气把到唇边的话说出口。
晚上,趁公婆在客厅里看电视当儿,邴嫦晶像一个童养媳,怯生生小步挪进去。
凑巧,吴秋菊也在里头看“新闻联播”,邴嫦晶便径直走到吴秋菊身边坐下。等到“新闻联播”完了,邴嫦晶才唯唯诺诺地对公婆说,她已决定和吴善交离婚。
半天挣扎下,邴嫦晶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中午没有勇气说出口的话。
如同被人冷不丁当头一闷棍,吴候易、陈淑翠夫妇顿时晕头昏脑,愣愣呆望着邴嫦晶,不愿相信这种话是从她嘴里说出。平日里软弱的小草一样,邴嫦晶总是逆来顺受,怎么突然间要和他们大儿子离婚?
从惊惶中醒悟过来,吴候易火了,抓起茶杯朝地上猛砸过去,大喝一声:“胆大包天了你——”
像做了错事小孩子,邴嫦晶缩着头不敢抬起:“我,我——我想,这是我自个儿的事。”
脑袋瓜里的三纲五常遭到了挑战,隐藏的落后、保守、封建、传统顷刻间通通暴发,吴候易把往日邴嫦晶对他的孝顺抛到脑后十万八千里,吆喝恶骂:“你嫁到我吴家来,生是我吴家人,死是我吴家鬼。离婚,告诉你——嫦晶,连门都没有。”“哦,见善交出事,你要跟他离婚,你还讲不讲点良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我们平日待你不薄。”
“哇——”不知是因为委屈、酸楚呢,还是因为伤心、痛苦,邴嫦晶掩着嘴一声恸哭开,边道歉,又像是在控诉:“你们大家对我好,我心里有数。要不是你们大家对我这么好,我早早和他离婚了。天天挨打日子,我受够了,我怕了。我不是一头牲口,我是一个正常的人。哪怕是杀人、放火的罪,我都可以原谅,但是他去糟蹋人家女孩,我接受不了。”
儿媳的一席控诉,陈淑翠同病相怜,禁不住也淌下辛酸眼泪,她和老头子心事不同,她心里更多的是眼看这么好一个儿媳妇即将要离开而去,有万分舍不得。
嘴上不说,陈淑翠心底晓得是自己大儿子不成器,怨不得邴嫦晶。可是这离婚毕竟是一件大事,不是儿戏,怎么可以说离婚就离婚,况且……
横看竖看,吴秋菊实在看不下去父亲的蛮横无理,这是她大嫂的不是吗,竟然不知天高地厚谴责父亲做的太过份。大哥平日的所作所为,连她做妹妹的看的眼睛溅血,对待老婆比人家对待别人家牲口还要残忍,整天不是拳打便是脚踢。她和二哥早料到,大嫂总有一天会和大哥离婚。
“你这个没用丫头,嘴巴给我闭上。”嘴被儿媳妇堵住,女儿正好撞到他枪口上,吴候易眼里哪容得下女儿这样胳膊往外拐,有这样叛逆女儿吗?
“我说错了吗?平日里大嫂对你和妈妈的孝顺,连我做女儿的都做不到,你总要讲点良心吧。”不管三七二十一,吴秋菊愤怒下顶撞父亲。
是姑嫂,但是邴嫦晶、吴秋菊实则如闺蜜和姐妹。
平日吴秋菊日常生活都是邴嫦晶照顾,从外边买点好吃东西,或者是从娘家带回吃的东西,她要悄悄的留一点给吴秋菊吃。长年以来,吴秋菊对父亲和大哥非常不满,压着一肚子窝囊气,这会儿一下爆发。
火得只想甩邴嫦晶几巴掌,又不敢,吴候易正好拿女儿出火,踉跄撞到女儿跟前,举起因愤怒而颤抖的右手,即要打女儿……
谁知,意外的事情把吴候易吓住:千钧一发时刻,邴嫦晶挺身护住吴秋菊。吴候易这下尴尬了,打不是,不打更不是。打吧,打的肯定是邴嫦晶,不是他女儿,可是邴嫦晶不是他女儿,不是随便可以打,眼下又大闹的要与他大儿子离婚。不打吧,他一张老脸在小辈面前放不下。
是啊。
见公公要打小姑姑,邴嫦晶的心一下子蹦上心桑眼上,她心甘情愿自己挨打挨骂,也不愿小姑姑为了她遭到半丁点委屈。
听到父亲喝骂声,赶过来的吴善雄,他一直默默站在门口。
这时,吴善雄满腔愤怒两步并作一步奔过去,挡在父亲面前,把父亲与嫂子、妹妹隔开。
对嫂子的遭遇,吴善雄也十二分同情,对眼前父亲的不仁不义,野蛮无理,他感到无比愤慨。
悲剧是禽兽一个的吴善交一手造成,能怪到邴嫦晶头上吗?
这样善良一个女人,吴善雄不想叫邴嫦晶再遭受半丁点委屈,他要最后一次尽到小叔的良心,让她大步昂首走出他们吴家。
当下,吴善雄谴责起父亲:“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是你宠出来的吗?从小,他欺负、虐待表哥,你骂过他半句了吗?成天骂我朋友没一个,夸他朋友一大堆,不是他那一堆狐朋狗友,他会干下辱没祖宗、撕破你和妈妈脸皮的丑事吗?阿嫂骂的对,哪个做老婆的,能容忍自己老公在外糟蹋别的女人。”
遭到小儿子谴责,吴候易哑口无言。
趁父亲闷声不语,吴善雄朝嫂子使个眼神,叫她回自己房间。
随后,吴善雄也进了嫂子房间,看到她伤心泪犹如漂荡的雪米,鼻子一阵麻酸,感觉自己眼泪欲要掉落。
这个时候,对邴嫦晶这个虚荣又柔弱女子来说,吴善雄一句安慰、关心的温暖话语,比一座金山银山更珍贵。当下邴嫦晶无法压抑心怀,更是一场呜呜呜恸哭。